几个嬷嬷立马上前,把三人分开。
芸姨娘顶着一头乱发,最先反应过来。
重重跪倒在地,哀切的哭诉起来。
“请老夫人宽恕,妾身有罪!”
“妾身也是心疼妤薇,她差点一尸两命,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心疼啊。”
如夫人用丝绢柔柔地按住沈清禾的脸,闻言气恼地瞪了过来。
“芸姨娘,你就算再心疼三小姐,也不该拿我家清禾出气。”
“三小姐是可怜,但关我家清禾什么事?”
“若是清禾容色受损,往后该如何婚配。芸姨娘你好歹毒的心思。”
她家清禾一向胆小懦弱,唯一的爱好就是躲在院子里写写画画。
之前芸姨娘管家,又因生了双生子,被老夫人看重。在府里几乎一家独大。
借着管家权,私下没少仗势欺人。
清禾书读得好,沈妤薇嫉恨,没少彻夜让她帮其抄书。
每次先生夸奖后,清禾总要受些折腾。
上次清禾失足落水,就和沈妤薇脱不了干系。
落水后,女儿虽变了性子,但如姨娘不相信,她乖巧善良的女儿,会做出残害姊妹的事情。
芸姨娘一脸怒容,“我歹毒?我再怎么也没有沈清禾歹毒。”
“妤薇已经说了,她就是吃了沈清禾带来的点心,才会腹痛流产,差点一尸两命。”
芸姨娘眸中含泪,眼睛红得几乎充血。
哀戚地哭喊道:“老夫人,求您给妤薇做主啊!”
沈老夫人脸色阴沉,看向沈清禾目光冷厉,却一时没有发作。
芸姨娘心内疑惑,隐隐有几分不安。
站在老夫人身侧的沈棠,却隐约看到了祖母眼底的算计。不由心下一怔。
按照她对这个祖母的了解,她怕是根本不想彻查。
可是,为什么呢?
她一向疼爱沈妤薇,现在这个表现,实在让人看不懂。
顺着老夫人的目光,视线转向沈清禾面容姣好的侧脸时,沈棠突然有些恍然。
这……怕是老夫人在权衡利弊。
沈家子嗣单薄,一共就三个女儿。
如今已经折了一个沈妤薇。只剩下沈清禾一个庶女。
哪怕身份没有嫡出贵重,但是嫁到合适的人家,也能多门有助益的姻亲。
为了沈妤薇这个废子,再损失一个样貌姣好的庶女,祖母怕是觉得不划算。
沈棠眼睑微阖,心中不住有些发寒。
祖母还真是狠心。
她本以为,因自己从小不在其身边长大,所以才情分浅薄。
沈妤薇被祖母抚养长大,却也逃不过她的利益算计。
在祖母心中,除了沈家,怕是只有小姑姑能得她几分真心。
沈老夫人想要遮掩过去,沈棠却不想她如愿。
她微微抬眼,打破院内的寂静。
柔声道:“祖母,我相信二妹妹,她不会如此心狠手辣。”
“只是三妹妹无端被害,若是此事不能查清,府内必然人心惶惶。”
“那个歹人,此次敢对三妹妹下手,下次未必不敢对其他人动手。”
“祖母您的院子离得如此近,孙女是怕……唉……”沈棠欲言又止。
沈老夫人闻言,顿时变了脸色。
沈棠说得对,那贼人实在是放肆。
沈妤薇的院子,离她的松鹤堂只有一院之隔。若不查清,她也寝食难安。
涉及到自身安危,沈老夫人不再含糊。
沉声吩咐道:“常嬷嬷,派人查验那份点心。”
“是。”常嬷嬷应声转身,却被沈棠叫住。
沈棠笑盈盈地提议道:“常嬷嬷,府医医术高超,不如让他一同查验吧,也好证明二妹妹的清白。”
常嬷嬷询问的看向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微微颔首tຊ后,才点头应允,“好的,多谢大小姐提醒。”
片刻后,府医被请了过来。
他年近四十,身材瘦削,面容憨厚。一身简单的布衫,背脊却挺得笔直。
走路间脚步轻盈,几乎没带起几丝尘土。
进内室之前,视线不经意从沈清禾的身上划过,又瞬间分开。
沈棠眸色一凝,确认了心中的猜测。
她不动声色,退回到沈老夫人身后,对结果已经有了数。
果然,片刻后,常嬷嬷来报。
“老夫人,吃食没有问题。”
芸姨娘神色骤变,“怎么可能?是不是查错了?”
被质疑的常嬷嬷有些不快。
“点心是府医亲自查验的,芸姨娘是不放心府医,还是不放心老奴。”
“嬷嬷误会了。”芸姨娘心头一紧,急忙道歉。
不甘地追问道:“只是妤薇确实滑胎,若是无人暗害,怎么可能?”
常嬷嬷站直身子,回话道:“老奴问过府医,府医说三小姐多思忧虑,又受了刺激,意外滑胎也是可能的。”
此言一出,芸姨娘顿时委顿在地。
沈清禾却忍不住勾起唇角。
蠢货。吃食当然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她身上的熏香。
但是在院子里跪了这么久,气味早就散得差不多了。
她拧了把大腿,逼出两滴眼泪。
哽咽地说道:“祖母,现在能证明孙女的清白了么?”
“三妹妹遭遇那样腌臜的事,一时失了心智,我不怪她。”
“只是芸姨娘不分青红皂白,想要毁了孙女的容,实在让人心寒。”
芸姨娘手中的帕子拧成一团,眼中满是不甘和怨毒。
她双膝向前爬了几步,还想再求情。却见沈老夫人有些不耐的摆摆手。
“够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反正也是个孽种,没了也是天意。”
沈老夫人神情冷漠,对沈妤薇再没有曾经的关心。
反而让人仔细照看沈清禾的脸,生怕留下什么伤痕。
芸姨娘见状,恶狠狠地瞪了沈清禾几眼。
两人的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沈清禾不屑的扬扬头,倨傲起身,拍掉衣摆上的灰尘后,扶着如姨娘转身离开。
院子里,只剩下沈棠一人。
她掩住眉宇间的笑意,缓步上前。
轻声说道:“芸姨娘,你也累了一早上,回去歇息一下吧。”
“我进去看看三妹妹,顺便宽慰她几句。”
芸姨娘抿了抿唇,表情有些憋闷,“多谢大小姐。”
“那我就先回去了,一会儿知韫还要去学堂,我得去看看。”
说罢,刚刚还满脸关切的芸姨娘,招呼都未和沈妤薇打一声,转身离开。
沈棠似笑非笑。
看来,芸姨娘这母爱,也很有限。
未曾利用沈妤薇拉下如姨娘一房,芸姨娘怕是很气恼吧。
她不紧不慢地向内室走去,伸手挑开床幔。
青黛眼疾手快,在屋内寻了个干净的红木雕花凳,细心的铺上软垫,拿给沈棠。
沈棠半坐在椅子上,一双水眸让人看不清含义。
沈妤薇警惕起身,半撑着身子。
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沈棠摇头,轻笑一声,“三妹妹误会了。”
“若是想看你的热闹,何必凑到这里,在外面看就够了。”
她嫌弃地抬起手绢,挡住口鼻间的血腥味。
似笑非笑道:“我只是心疼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