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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亦涵的姥姥住在老城区的向阳街,独居。
  萧寒和孙周也约定好在向阳街的街口碰面。
  上午十点多时候,萧寒和李亦涵开车到了约定的地点,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巷子口的孙周,后者正在冷风中打着哆嗦。见到两人到来,孙周趴在车窗喊了一句:“先找地方停车,老街地方窄,里面没地方停。”
  萧寒点头,让李亦涵下了车,自己独自一人开车去找停车位。
  功夫不长,萧寒已经停好车,走了过来。三个人便在礼品店里买了些东西,朝巷子里面走去。
  凭借着几人的记忆,终于在街尾找到了一家老式房屋,大概是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院门墙墩上的瓷砖都已经脱落殆尽,露出里面灰漆漆的水泥砖块来。
  紧闭的大门是老式的铁门,上面锈迹斑斑,与萧寒的记忆里样子有着少许的差异,至少没有这么多的铁锈。
  孙周上前几步,轻扣铁门。但过了好长时间,依然没有人来开门。
  就在此时,站在后面的李亦涵突然上前,将手从铁门上的洞孔里伸进去,只听见“咔嚓”一声,铁门被推tຊ开了。
  李亦涵没有理会萧寒和孙周,径直走进院子,里面不大,用砖块铺就,在角落里还堆积着一些杂物,似乎是一些废纸箱和塑料瓶。
  而在房檐下,阳光最好的地方,放着一张藤椅,但上面却空空如也,明亮妩媚的阳光照在藤椅之上,仿佛照拂着一位白发苍苍、年过花甲的老人。
  萧寒和孙周两人也跟着进来,只不过站在稍远的地方瞧着,但当看到李亦涵要进屋的举动,萧寒想要出声阻止,但却被身后一道声音抢先。
  “哎呦,你们是谁哦?”
  声音一出,李亦涵的脚步停了,三人齐齐转头向后瞧去。来人是位四十来岁的大妈,身上穿着一件大红的羽绒服,显得其身子浑圆臃肿。
  “阿姨,我们找这家的主人。”萧寒率先开口。
  “你是说孟老太婆吧。”大妈在三人脸上各自打量了一番,最后停留在李亦涵脸上,叫道:“哎呦,你不是她整天念叨的那个孙女嘛,小姑娘,你怎么才来啊,你姥姥她没了。”
  三人齐齐一愣。
  李亦涵问:“你认识我?还有,什么叫我姥姥没了?”
  “去世了,三天前刚没的。小姑娘啊,你姥姥是个可怜人啊。”大妈说着说着,眼里泛了泪花,狠狠一吸鼻头,摆摆手:“走吧,去我家里说,你姥姥还给你留了东西。”
  萧寒下意识地去瞧李亦涵,其微低着头,眼眶里打着转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滑下,但其似乎还在极力的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哭声来。
  萧寒走过去,将其搂入怀里,轻拍着李亦涵的背,柔声道:“想哭就哭吧。”
  李亦涵并没有放声大哭,而是从萧寒的肩头爬出来,伸手抹掉了眼泪,对着大妈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大妈的家就在这间老房子不远的地方,进了家之后,大妈给三人都上了茶水,才缓缓讲述:“孟老婆子,今年应该六十三了。跟前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一直是一个人过,我们这些街坊邻里啊,每次能帮衬就帮衬。三天前,中午的时候吧,我家里做了鸡肉,我就盛了一碗给老婆子端过去。可怎么敲门都没反应。”
  这个时候,李亦涵缓缓道:“姥姥耳背,有时候会听不见。”
  “对,就因为这个让我没在意,后来我就自己开门进去,就看见孟老婆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走过去叫了几声也没反应,后来才发现已经没了。那天阳光真好……”
  大妈说着说着开始抽泣起来,孙周抽了卫生纸递过去,大妈擦了擦眼泪,又道:“老婆子一生也是够苦的了,能这么舒舒服服的走了,倒是最好的了。”
  “阿姨,那孟姥姥的家里人呢?”孙周问完这句话,立马就觉察问的不对,果然,萧寒的一记眼神杀已经飞了过来。
  大妈动嘴要讲,李亦涵却突然出声:“我还有个舅舅,但舅舅对我姥姥从来不好,自从有了舅妈之后,他们就只会问我姥姥要钱,有时候我姥姥没钱,还会打骂。之后,姥姥用所有积蓄给舅舅买了新房子,姥姥就一个人住在这老房子里。而我舅舅也知道我姥姥没什么钱了,就很少来这里,也不管我姥姥的生活。”
  关于李亦涵口中的舅舅和舅妈,萧寒和孙周倒是没有见过。
  “对对,我是近几年才搬过来的,对孟老太婆的事不太清楚。好像是这么回事儿,许多街坊邻居都说孟老婆子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白眼狼的儿子。”大妈一脸的哀伤里有了些愤怒。
  李亦涵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问:“那我妈呢?我妈没来过吗?还有,我姥姥的遗体现在在哪?”
  大妈皱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道:“小姑娘,我倒是听说孟老婆子还有一个女儿,但这几年也没见过。至于你姥姥,被送去城南的殡仪馆了,明日举办葬礼,葬礼之后就要火化了。”
  萧寒突然觉得那双握着自己收的纤细手指紧了紧,抬眸去瞧李亦涵,后者也刚好瞧着他。眼神里满是焦急和慌张。
  萧寒安慰道:“放心吧,一切我来安排。”
  自从李亦涵遇见萧寒,这句话是让李亦涵最为安心的,就好像,不管遇见什么困难,只要萧寒给她说了这句话,她就一定会安心。
  而就在三人要离开的时候,大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了,说了句“对了小姑娘,你等一下。”就急匆匆的进了后屋。
  不一会儿的功夫,大妈出来了。
  “这个给你。”大妈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红的绿的都有,递过来:“姑娘啊,这是你给的钱,扣除给你姥姥吃的用的,还有剩余。”
  李亦涵有那么一瞬间诧异,她什么时候还给过这大妈钱,在其怔愣间,萧寒已经替其接过,并道了谢。
  三人出了房子,沿着街边而行,孙周开口:“寒哥,现在怎么办?”
  “明天去参加葬礼,送孟姥姥最后一程。”萧寒回了一句。
  三人回去的时候,萧寒和李亦涵没有跟孙周一起,而是去了附近不远的人民广场,今天天气很好,虽然冷了些,但阳光明媚,许多老人小孩都在广场上散步玩耍,还有许多情侣,在阳光下依偎,在寒风中互暖。
  萧寒只是想让李亦涵换换心情,毕竟这些天,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她的笑容,但突如其来的变故,又将那笑容彻底抹平。
  两人坐在一条长椅上,李亦涵头靠在萧寒的肩膀处,不说话,只是瞧着人来人往,欢闹嬉戏,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萧寒瞧着李亦涵伤心的模样,心里揪成一团,关于李亦涵父母的事情,他似乎没有勇气再开口了。昨天对孙周的信誓旦旦,到现在却一切都化作乌有,烟消云散。
  广场边上有个小吃摊,有许多人光顾,小吃也是琳琅满目,香味四散,勾引着过往行人的馋虫。
  “亦涵,在这儿等我。”萧寒向李亦涵叮嘱一句,便向那边的小吃摊而去,人都说吃能解决一切,萧寒虽然不这么认为,但好歹比坐在这里一个劲的伤心要强上一些。
  萧寒买了烤肠、关东煮等等,萧寒提着小吃回到李亦涵身边。起初李亦涵没什么胃口,但架不住萧寒的软磨硬泡,最后勉强吃了几口。
  吃着吃着,李亦涵终于抬头,“萧寒,我想再去姥姥的家看看。”
  萧寒点头,“好。”
  一刻钟之后,那座老房子前,铁锈斑斑的大门却敞开着,里面时不时传来“叮呤桄榔”的声响。两人进了院子,就瞧见院子里已经多了一些废旧的家具,大概是从屋子里搬出来的。
  这个时候,一位中年男子,从屋里走出来,将手里的两只木凳子扔在那堆家具上,向两人瞧过来的时候,眸子瞬间睁大,叫了一声:“亦涵?”
  从屋子里又奔出一位妇女,大约四十左右岁,画着很浓的妆容,瞧见李亦涵脸色瞬间变得恶狠起来,张口就道:“没心没肺的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啊。”
  “你们在干什么?”李亦涵认得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她舅舅,另一个则是她舅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问话前的该有的称呼她却叫不出口。
  妇女一听张口就要说什么,但被男人用胳膊碰了一下,才悄悄闭了嘴。男人笑嘻嘻地道:“亦涵,想必你也知道了,就不用舅舅去通知你了,你姥姥走了……”
  “我问你们在干什么?这都是我姥姥的东西,你们要搬去哪里?”李亦涵打断男人话。
  “亦涵,你姥姥去了,那这些东西留着也没啥用了,我和你舅妈就想着把这些东西能卖的卖喽,毕竟,我们也不富裕,你表弟才刚上大学,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李亦涵眼眶里已经泛起了泪:“你们是不是还准备把这房子也卖了?”
  一旁的妇女终于看不下去了,眉眼一横,张口就道:“卖不卖关你这死丫头什么事儿啊,别以为你被死老太婆喂养了两年,就能管我们家的事儿了。”
  “杜梅。”男人呵斥了一声,瞧了一眼面如寒霜的萧寒,挤了一个笑出来:“抱歉,我们家这位性子直。亦涵,这位是……”
  “萧寒,亦涵的男朋友。”萧寒一字一顿的道,伸手拉过亦涵,继续道:“前些日子亦涵发生一些事,所以对于姥姥去世的消息我们知道的比较晚。但是,她和姥姥的感情比较深,所以希望两位能保留老人生前的所有东西,包括这房子。”
  “哼。我们凭什么听你的啊,老人没了,东西不就自然归我们了嘛,我们爱怎样怎样。”杜梅一副我有理我怕谁的模样,嘴角咧的都快上半边脸了。
  对方说这话也没错,萧寒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觉得对方说话这语气和嘴脸就让人看了生厌,心里极不舒服。打算不再和对方纠tຊ缠,直接低头对李亦涵道:“去看看,有什么想留的,别怕,一切都有我在。”
  李亦涵抬眸遇见萧寒的递过来的温柔且坚强的眼神,心里瞬间安定了许多。点点头,抬脚往屋里走。杜梅想要阻拦,但被自己丈夫孟凯给拦住,任由李亦涵进了屋里,杜梅冲着自个儿丈夫的鼻孔里都能冒出火来。
  “亦涵再怎么说和妈还有些感情,在这里也住过一段日子,自然有些东西放不下,就让她去看看。”孟凯压着声音,缓和语气与杜梅解释。
  杜梅哪管这些,一副骄狂的姿态,双手抱胸道:“就你老实,六年前就不该叫老太太管她死活,瞅瞅现在这样子,连你我都不放在眼里,真是有娘养没娘教的野种。”
  孟凯几次想打断杜梅的话,但是好似还是缺少了一份勇气,最后只能抬眸去瞧萧寒的反应。但见萧寒面上并无什么过激的表情,这才缓缓出了口气,斜眼瞪了自己妻子一眼。
  萧寒自然是将这句话听得明明白白,但几年的大场面历练下来,给了一颗时刻能压住自己的心,但当场不发作,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在商场上,萧寒往往会给敌人上一盘叫做秋后算账的菜。
  孟凯咧了一个笑,上前几步,将萧寒拉至大门口,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根递给萧寒。萧寒笑着推开,孟凯点头:“不抽烟好啊。”
  说完话,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出一大股浓烟来,但下一刻就用鼻子给吸了回去,然后再次吐出来,稍稍回头瞧了一眼还在院子里的杜梅,开口道:“小伙子,我老婆性子直口快,说什么也别放在心里去。亦涵是个好姑娘,就是父母离开的早,我也知道我这个做舅舅的不称职,但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关于亦涵的许多事儿,我也有心无力啊。所以,就拜托你以后对亦涵好一点,别再让她受到伤害。”
  “放心吧,以后没有人能伤害到她。”萧寒点点头,保证道。
  “那就好。至于今天这房子的事儿,我们也是实属无奈,殡仪馆那边要价实在太高,我儿子又刚刚上大学,我们手头上也没几个钱,就想着看看这里能不能凑点出来。”孟凯又猛吸了一口,一支烟已经燃过了三分之二。
  萧寒张口准备说话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有响起杜梅的声音:“死丫头,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萧寒和孟凯皆是一惊,萧寒速度很快,抢在孟凯前头进了院子,只见杜梅就如同一只见了骨头的恶狗,呲牙咧嘴的扑向李亦涵,目标则是李亦涵怀里的一个小木盒子。
  李亦涵大惊失色,踉跄后退几步,险些没有站稳,但好在躲过杜梅的一扑。就见杜梅再次冲过来,但李亦涵的面前突然就多出了一道挺拔的身影,结结实实的将杜梅挡在外面。
  “杜梅。”
  孟凯已经进了院子,呵斥了一声。
  杜梅停止了动作,双眼瞬间瞪如牛眼,瞧着孟凯骂道:“我就说那老不死的还有什么私藏的东西没给你,那丫头怀里的盒子肯定不简单。”
  孟凯难为情的瞧向萧寒身后的李亦涵,再瞧瞧杜梅,最后叹了口气却没说话。
  萧寒回身瞧李亦涵,李亦涵也抬眸瞧向他,将手里的小木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对萧寒摇摇头,说了句:“这是我的。”
  萧寒目光再次移到那只木盒身上,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实属一般,倒像是几年前流行的吓人玩具所用的木盒,而且盒子的一角不知什么原因被烧毁,黑幽幽的特别显眼。
  “没事,是你的没人能抢的走。”萧寒伸手摸摸李亦涵的头顶,声音如一股暖流,将李亦涵瞬间包裹起来。
  “吆喝,你们这是要明抢啊,这明明是从我家老太婆家里拿出来的,怎么就成你这丫头的了,孟凯,你听听,你这外甥女现在可不得了啊,敢抢她舅舅家的东西。”杜梅继续叫嚣着,试图拉上孟凯一起。
  孟凯皱着眉头,自家老婆的脾气他最清楚,惹不得也碰不得啊。最后只得冲着李亦涵道:“亦涵,就当给舅舅个面子,打开盒子给你舅妈看看,里面要是没什么重要东西的话,也就了了事了。”
  “重要东西?”萧寒轻声复述这句话,又道:“指什么?钱?金子?还是值钱的老物件儿?”
  孟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杜梅却依然嚣张跋扈,道:“你这小伙子倒是明白,我们也不拐弯抹角,说不好听一点,我们今天来,就是冲着老太太的钱来的。”
  李亦涵突然大叫道:“姥姥哪有什么钱,她把全部的钱都给你们买房子了。”
  “呵,有没有钱,把你手上的盒子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杜梅依旧一副恶人嘴脸。
  萧寒冲李亦涵点点头,示意其打开看看,如果要是真是什么钱银的话,他萧寒还真一点不稀罕。李亦涵缓缓将盒子拿起来,缓缓将手往盒子上的机扣挪去。
  “够了。”
  孟凯突然出声,打断李亦涵的动作,摆摆手继续道:“你们走吧。”
  “孟凯。你敢……”
  “你闭嘴,平时我让着你也就算了,但今日你胡搅蛮缠还嫌不够丢脸吗?”孟凯怒喝一声,打断了杜梅的话。
  杜梅瞬间暴走,指着孟凯的鼻子边哭边骂道:“我胡搅蛮缠,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孟家吗?不都是为了你孟凯吗?”
  “你跟两个孩子计较什么,妈生前过的什么日子,还有没有钱你心里没数吗?”孟凯又是怒吼一声,双手叉腰好一会儿,才冲萧寒摆手,示意其带着李亦涵离开。
  杜梅目眦欲裂,叫道:“今天要是你敢让他们离开,我们就离婚。”
  孟凯没理会杜梅的话,叉腰低头喘气着,依旧伸手让两人离开。
  萧寒瞧了一眼李亦涵,伸手拉上李亦涵的手,抬脚出了院子,身后似乎依旧响起了杜梅那无理撒泼的叫喊声,但孟凯的声音倒是再也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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