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那么大,她倒是上哪儿都能遇见他。膱
周聿白站在风口处,约莫只是出来抽根烟,没披外套,寒风顺着衬衫开敞的衣领呼呼地往里灌。
人家裹了里三层外三层都觉得冷的天气,他却好像失去了对寒冷的感官能力。
长廊不算宽,他却不偏不倚地恰好挡住了她要离开的路。
夹在指尖的烟几乎燃尽,那点猩红眼见着熏得那指缝处的肌肤微微发红。
桑南溪裹紧了身上的披肩,眼眶被风吹得干涩发痛,总不自觉有泪光氤氲而出。
那是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
萧瑟的北风将她的话一点点送入周聿白的耳中,嗓音是不变的轻柔,偏割得人心血迹斑斑。膱
“成啊,周先生能来,我的婚礼自是蓬荜生辉,到时候,我亲自给您送请帖。”
桑南溪今天穿了一身裤装,长靴一直包裹到膝盖,腿部的线条被衬得越发修长。
她侧身从他的身边走过,脊背挺得笔直,一身的傲骨,从没低过头。
长廊的另一端脚步声由远及近,垂在身侧的手微动,一声“聿白”,亲昵动人。
桑南溪恰巧与那人擦肩而过。
王琬沅不由侧目,这样的美人,又是刚从周聿白那儿的方向来,她难免心生怀疑。
指尖终是没握住想留的人,掐灭了手中的烟又垂了下去。膱
俞念看了一出好戏,要说痛快,那必是自然,也算是给自己出了口恶气。
她慢悠悠地走到周聿白的身边,笑得格外畅快:“聿白哥,那到时候,咱们一块去喝喜酒?”
周聿白冷眼睨了她一眼,“你这两年,俞家从我这讨到的好处也不少。”
若说这句话还只是在警醒她,那接下来的话就让俞念不得不警铃大作了。
“不该说的话,少在她面前瞎说,你是真以为我好脾气?”
俞念苍白着一张脸,还想逞强,可周聿白不过一眼,就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俞念其实一直很清楚,俞家也只是堪堪配得上他。膱
所以哪怕她在周聿白身边没名没份的两年,周家也不见得有多少表示。
就算分开了,周聿白最多也不过只是受家里唠叨几句。
“念念,咱们好久不见了。”
王琬沅打破了两人的僵局,挎着周聿白的手臂,笑意亲切地同她打了声招呼,又转头替周聿白披上了大衣:“这么冷的天,出来也不知道披件衣服,到时候要是又发烧了怎么办?”
“难不成,又得麻烦念念?”
对于周聿白与俞念的那两年,王琬沅是一清二楚,如今轻飘飘的说出来,瞧着倒像是丝毫都不在意。
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有意无意地在宣誓着自己的主权。膱
周聿白扯下她整理外套的手,眼底的不耐清晰可见。
他没再停留,大步往包厢走去,丝毫没有要等等自己那位未婚妻的意思。
王琬沅眸色渐深,脸上的笑意却未变,甚至贴心地拍了拍俞念的肩膀:“念念,咱们一块儿回去吗?”
俞念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扶着一旁的柱子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王琬沅也没强求,快步走了几步,身姿优雅依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扭头问道:“刚刚我看还有一位女士在,念念,你们认识吗?”
王琬沅的眼中透出几分审视的意味,王家本身就在权力场浸淫多年,王琬沅更是在其中耳濡目染长大。
她虽刚回国不久,在外也都是对她温婉大气的夸赞,可实际上却以一种极强势的姿态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她在周家将拥有的地位。膱
这绝不仅仅是依靠她的家世就能做到的。
俞念突然有些后悔今天来骑马了,她本已经从这场权力的斗争中脱身,为了一时意气,如今的处境却有些骑虎难下。
俞念稳下心性,有些疑惑地问道:“琬沅姐,你说谁?”
谁更不好得罪,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王琬沅收回了目光,摆了摆手:“没事,不认识就算了。”
*
桑南溪的手机随意地扔在桌上,正“嗡嗡”作响。膱
她没接,隔了几秒后,屏幕上跳出陶季之关切的问询。
「南溪,还好吗?有回房间吗?」
她无心回复,只回了一句,「一会儿见」算是报了平安。
闪烁的屏幕被熄灭,她静坐在椅子上,目光却不由飘向了远处。
一滴泪猝不及防地落下,她摸了摸脸颊,掌心在转瞬间变得湿润。
她情绪不对。
她熟练地从包里翻出了药,药片含在嘴里,苦味随即在口腔中蔓延。膱
矿泉水瓶明明就握在手中,她的指节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连带着手腕都颤抖得厉害。
她将后颈靠在椅背上,索性闭上了眼,静静地等待着药效发挥作用。
晚餐时分,陶季之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她,比约定好的时间晚了几分钟,桑南溪这才打开了门。
几缕发丝从皮筋中跳脱了出来,顺着她的颈侧垂在了胸口,微卷的发丝为她的气质平添了几分妩媚。
“刚睡醒?要不要再过一会儿去吃饭?”
“没事,走吧。”
桑南溪看起来一切如常,下午的那场会面似乎真只是朋友间的一场闲聊。膱
他们就两人,并没有选tຊ择订酒店的包厢,预订了个景观极好的地方,能一眼望到不远处的亭台水榭。
月映银雪,廊亭之下,晶莹的冰锥闪耀,有冬日的清冷。
红墙青瓦却又被暖黄色的灯光照亮,朦胧的光晕伴随着大厅内缓缓响起的琴音,一场普通的饭局竟都生出几分旖旎春色来。
“今天骑了那么久的马,我听说这儿的私汤不错,你……”
“不好意思!先生女士,对不起!”一层薄帘未曾挡住冒失洒进来的清酒,大半壶温热的酒全洒在了桑南溪身上。
胸口的衣衫被尽数淋湿,高领的薄衫上留下星星点点的酒渍。
侍酒师还在一个劲儿地道着歉,这酒洒的地方实在是私密,陶季之在一旁看着,只能为她递去了毛巾。膱
桑南溪敛下眼眸,虽心有不耐,却也不愿和一个侍酒师计较。
大厅里不少的人被这声响惊动,透过一层薄帘,却依旧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帘幕被掀起,经理满含歉意地向他们提出补偿方式。
可也仅仅那一瞬,外面一闪而过的目光实在太过直白,桑南溪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攥紧了陶季之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