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杳和姜钊的关系很奇怪。
别人家的小姑娘小时候都喜欢粘着爸爸，但从她记事起，姜钊几乎都没怎么着过家。
平时他不是生意忙就是有应酬，每次回来待不了几个小时，就又匆匆赶飞机走了。他一次也没陪她过过生日，甚至连过年，回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姜知杳只能和保姆阿姨玩儿，保姆阿姨有事出去了，她就自己和自己玩儿。
林桢和邢识来家里的那年，姜钊回家的次数明显变多了，待的时间也比以前长不少，还亲昵的叫了她好几次杳杳。
姜知杳当时偷偷高兴了很久。
但林桢和邢识走后，姜钊的生意又忙了起来。
姜知杳当时还小，懵懂又无知，只每天缠着保姆阿姨，问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什么时候给她买好吃的，带她出去玩儿。
但后来，她从幼儿园上了小学，又升到初中，心智慢慢成熟，也渐渐懂了一些道理。
她自己都忘了是哪个瞬间，她端着杯冰水，听着电视里其乐融融的放生日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才突然明白——
姜钊不是不想回来，是不想见到她。
她害死了妈妈，他不想见到自己的女儿。
从那之后，姜知杳便逼自己降低期待。她一个人上学放学，一个人吃饭写作业，一个人过寒暑假，一个人看让人捧腹大笑的喜剧电影。
但每到春节，家家户户相聚团圆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有所期待。
她会忍不住给姜钊打个电话，问问他今年回不回来，听他满含歉意的说自己忙，再沉默的把电话挂掉。
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是这么难受？
姜钊说完那句“不回来”后，听筒渐渐沉默下来。
“知道了，你也照顾好自己，”姜知杳盯着地面，“钱你留着吧，我先挂了。”
她没再管姜钊说什么，先一步把电话挂了。
还有几天就到年了，附近街道上开始贴起各种装饰品，五颜六色很是好看。
姜知杳盯着对面玻璃上的小狗贴纸，愣了足足好几分钟的神。
直到挂掉的电话重新响起。
“之前雾凇那家的优惠券还没用，”邢识低冷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今天就过期了。”
“嗯？”姜知杳这才回神，“……那再去吃一次？”
她声音有点低，邢识那边似乎听出来了，语气明显顿了一瞬：“在书店等我。”
“好。”
姜知杳合上笔记本，收拾了一下东西，提前锁好书店的门，蹲在外面的石头上等着。
没多久，她就看到了邢识的摩托。
书店店面很小，车子没办法在门口停。邢识本来可以直接按一下喇叭，让姜知杳自己过来。但他还是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往姜知杳的方向走去。
走到书店门口，他盯着姜知杳看了几秒，突然皱了下眉：“怎么在这蹲着？”
姜知杳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这才出声：“等你啊。”
她动了动腿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蹲的时间太长，两只脚都麻了。
姜知杳下意识抬起胳膊：“拉我一下。”
邢识看了眼伸她到眼前的手，又飞速把目光移开。他喉结滑了下，最后只隔着衣服，握住了姜知杳手腕。
他手下微微使力，把人拉了起来。
但等姜知杳站定后，邢识却没有松手。他就着刚才的姿势，状似无意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男生偏头不看姜知杳，一路牵着人走到了不远处的斑马线。
此时正值晚高峰，街边的路灯断断续续亮起，夜景开始斑驳陆离起来。
等红灯的人有点多，姜知杳一直被邢识虚虚牵着。
她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羽绒服，里面搭了件白色的针织毛衣。毛衣袖子很长，垂下来时，几乎将她的半只手罩住。
但隔着厚厚的衣料，她还是能感受到从手腕处传来的温热。
直到绿灯亮，两人一起过了马路，邢识才松开她的手腕。
“什么书这么好看？”邢识眉一直蹙着，“魂都没了。”
“就随便看了本。”姜知杳没多解释，接过头盔戴上，熟门熟路上了邢识的摩托。
两人去了之前吃过的那家“雾凇”。
姜知杳今天话有点少，吃饭也没什么胃口，虽然桌上都是她爱吃的，但没多久就放下了筷子。
邢识抬眸看过来：“饱了？”
“嗯，”姜知杳不想让自己的低气压影响气氛，便主动找了个话题，“你回淮塘的票买了吗？”
最近春运，估计人流量挺多的。
“没。”
“那你快买，过年的票最难抢了，”姜知杳边说边点开购票软件，“我看看啊，信川到淮塘，现在应该还……”
还没说完就被邢识打断：“谁说tຊ我要回去了？”
姜知杳指尖顿住，抬头看向邢识。
“你……不回去？”她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过年也不回去？”
“嗯。”
姜知杳：“你在信川过年？那林阿姨呢？”
“……她不在淮塘，”邢识很快揭过这个话题，“怎么？这么想让我回去？”
“没，”姜知杳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但一路上裹着她的难受确实散了些，“我爸也不回来，那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过年。”
邢识动作顿了下。
他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几秒，突然喊她名字。
“姜知杳。”
“嗯？”
“书店什么时候放假？”
姜知杳想了想：“后天吧。”
后天是北方小年，老板姐姐说不用去上班了，年后的时间后续再等消息。
邢识点点头，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但在触到姜知杳目光时又倏地错开。他垂下眼睫，看着桌上装饮料的玻璃杯，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那……去旅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