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晴琅等马千顺离开后,就开始指挥大家干活了。
有人负责清洗所有菜蔬,有人负责杀鱼洗鱼,有人负责洗肉剁肉丁,有人负责烧火先把糯米饭煮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工作 ,所以丝毫不见混乱。
郑晴琅在她们之间巡视,时不时指点一下,反倒显得格外悠闲。
很快,就到了大厨展显身手的时候。
为了保证出品质量,郑晴琅没有假于他人之手,每道菜都是自己亲手烹饪的。
开席的鞭炮声一响,已经在炉火上煨着的豆腐炖杂鱼和菌菇豆腐煲先被端了出去,接着便是新鲜出炉的三鲜豆皮,再接着,豆腐酿肉,糖醋豆腐,茴香炒豆渣,水芹炒香干,鸡蛋豆渣汤……
最后一道汤送上去的时候,郑晴琅整个人都累瘫了,坐在椅子上,连手都抬不起来了。而前院吃席的人,则是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马大爷和马千顺家是连宗的,所以坐在主席。他吃席前就知道是豆腐宴,私底下和妻子嘀咕,“随便吃几口全了主家丧仪就成了,豆腐能有大肥肉好吃?”
第一道豆腐炖杂鱼入口的时候,马大爷还十分淡定,心道,这菜亲家送过一回,好吃是好吃的,但不足以惊艳他。
紧接着,菌菇豆腐煲上桌,第一口,哎哟,这玩意儿咋这么鲜,似乎真得比大肥肉好吃,不确定,再尝一口!
随着一道道豆腐菜上来,他的期待值一点点被拉高,却从来没有失望过。
同马大爷经历过同样心理变化的,包括这里吃席的每一个人。
他们都被重新塑造了美食观,头一回发现,豆腐竟然可以有这么多种做法和口味,重要的是,每一道都令人惊喜得好吃。
马千顺四兄弟高兴极了。大家交口称赞的席面,是他们爹爹生前嘱咐的,若是爹爹在天之灵,看到大家伙吃得那么高兴,他肯定也高兴吧。
四兄弟一开心,就齐刷刷端着酒敬同桌的马大爷,感激他闺女马宝珠如及时雨一般,将郑晴琅这个豆腐宴高手送到他们跟前,让他们全了去世老爹的心愿,说到动情处,几个人又哭了一场。
旁的席面上,有吃到兴起的,指着满桌的豆腐菜说道:“改明儿我请席面,也整这个!”
同席的人哄笑起来,提醒他这是死人饭,不吉利的。
那人连呸了好几声,找补道:“我是说请这厨子,人家豆腐都能做得那么好吃,其他更别说了。”
旁人听了,觉得有道理,已经开始琢磨回头找马千顺,打听厨子来路以及席面价格了。他们这穷乡僻壤的,要找个好的席面师傅不容易,很多时候都是找村里的妇人帮忙凑合罢了。
女席这边,马大娘,自从尝了第一道菜,就没有停过给亲家做宣传,一口一个我亲家做的豆腐最香,一口一个我亲家的厨艺最好。
同席有和她不对付的妇人,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这豆腐菜不好,只好讷讷得点头应承。
后面,马千顺的媳妇特意找她敬酒说好话,更是喜得她眉眼弯弯,心道这回可是沾了亲家的光,不仅三个儿媳挣了好多工钱,而且得了这场体面。
一个时辰后,这场豆腐宴才接近尾声,马千顺兄弟几个送别了吃席的村民后,招呼家里的媳妇和孩子一同帮忙收拾。
剩饭剩菜打包起来送给同村的孤寡,厨余收拾起来喂猪喂鸡,碗筷碟盘送到后院清洗,等晾干后还给相借的人家,桌椅板凳擦洗干净后同样归还相借的人……
忙乱结束后,马千顺将尾款结给了郑晴琅。因为十分满意这席面,还多给了五百文。
郑晴琅见马千顺真心想给,便心安理得收了。
刚刚亲家马大娘特意过来一趟,跟郑晴琅诉说了席面有多受欢迎,有好几个人家已经在打听郑晴琅接不接红事席面了。
这会儿,马千顺也问起了同样的事。
“今日吃席的人里头,有镇上段府的管事,他小儿子下个月末娶妻,原是打算定镇上酒楼的席面的,今日吃了这豆腐宴,觉得您手艺极好,让我问一声,接不接红事席面。”
郑晴琅内心暗道好巧,这回倒是碰上正主了。她想都没想答道,“可以接。”
马千顺目的达到,很是欢喜,约定回头再找郑晴琅细聊席面之事,便不再多留郑晴琅一干人。
郑晴琅转头结算了马宝珠三个嫂子的工钱,无心再去亲家那边盘桓,拖着疲惫的身躯,带上薛家人,便离开了。
回到家中,郑晴琅顾不得满身油烟味,嘱咐了今晚不用叫自己吃饭,然后回了卧房,宽了外衣,胡乱擦了把脸,就倒入床榻,陷入沉睡了。
这一觉,很不安稳。
梦里,她看到了现代的自己,轻飘飘得游荡在爸妈的家。等她循着记忆,飘到家里的客厅时,发现妈妈正望着自己的遗像发呆。
她刚想抬手碰下妈妈脸上的泪痕,便被一股强烈的外力扯到了别处。
定睛一瞧,她的面前站立着一对夫妇,那妇人笑眯眯得说了句“家里就交给你了”,便牵着旁边的男人离开,她想要问对方是谁,却怎么也追不上……
隔天,日上三竿,薛晓春迟迟不见奶奶醒来用饭,便大着胆子推门进了奶奶的卧室。
来到床前时,只见奶奶发着呓语,眉头紧皱却没有睁眼,她便直觉不对了。仔细一看,奶奶满头大汗,拿手一探,温度奇高,吓得她当场软倒。
缓了一口气后,她飞快得出了门,找到在家门口附近玩耍的薛子善,喊道:“子善,奶奶病了,发高热,你赶紧去地里头找大人!”
薛子善一听,扔下手里的玩具,撇下几个玩伴,咻得一下子跑了。
薛晓春见状,又转身往家赶,在水缸里舀了一盆凉水,端到屋里头,拿布巾浸湿后,给奶奶降温。
大人们回来得很快,每个人一双泥脚也顾不得洗,喘着大粗气就冲了进来。
老药头同样气喘吁吁,他被薛满山生拽过来,差点去掉半条老命。
不过,见薛家人脸色不好,他tຊ也不敢报怨,而是快速来到床前。一瞧郑晴琅的脸色,又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立刻暗道糟糕,这种急症他可不敢下药,很容易出人命的。
于是,他立刻收了手,实话实说道,“我医不了,趁早送镇上吧。”
薛满山被这话吓得直哆嗦,周青梅也懵了,还是马宝珠稳得住,啪得一下甩了丈夫一耳光,冲着他喊道:“还不赶紧找田大叔借牛车!”
薛满山被一巴掌扇醒,有了明确的指示后,便转身去了。
接着,马宝珠又对周青梅说,“大嫂,找一身衣裳,给娘穿上,还有头巾得包上,免得路上吹了风。”
周青梅连“哦”了几声,也行动了起来。
一旁的薛晓春见大人忙活,便主动招呼老药头,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出五文钱给了他,算是辛苦费。
老药头还想着这一趟白跑了,意外得了几文钱,心里喜不自胜,离开薛家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心道,这薛家的长孙女也是个厉害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