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克制的小声抽噎着,姨妈也在叹气,姨父站在远处树下,抽着烟,亦是满面愁容。
半晌,外婆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塞进她手里:“让让,以后就你一个人了,身上得多备点儿钱,遇事才不用求人,外婆也踏实。”
叶知让虚握着手里的银行卡,看向了姨妈,姨妈冲她笑笑:“拿着吧,这也是你外婆的一份心。”
说着,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走了,你也快回去上课,学习是最重要的,可耽误不得。”
外婆闻言也忙是推了推她:“对!不能耽误了上课!”
叶知让强忍着泪水,哽咽着嗯了一声,在外婆和姨妈的注视下,她一步三回头,走进了校门,一直到快看不见校门口的路了,身后,外婆还在冲她挥手。
这场所谓离别,没有她想象中的相拥而泣,外婆也似乎已经接受了要将她留在裴家的事实。
叶知让越想越难过,她抱着掉漆的保温桶,站在校园的树荫下,泣不成声。
……
晚上放学,来接叶知让回家的不是管家,而是裴景淮。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面无表情的站在校门口,一九三的身高称得上是鹤立鸡群,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像是在拍时尚大片,想看不见他都难。
惹人注目这件事和数理化一样,让当惯了小透明的叶知让感到头疼。
她的心跳停了一瞬,接踵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慌张,她把头埋得更低了,甚至还放慢脚步,往出校门的人群后躲了躲。
但明显裴景淮就是来接她的,她把头埋得再低,穿着宽大的校服再不显眼,还是被他一眼认出了,好在他没叫她的名字,也可能是根本没记住,待她走近,裴景淮转身走向了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
叶知让隔着些距离,默默跟在他身后,在周围人的注视下,低垂着头迅速钻进了车里,也没管裴景淮是不是也想从这一侧上车,她就慌慌张张的关上了车门。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关车门的声音有些响,她还被吓了一哆嗦。
裴景淮站在车门外,叹了口气,随即认命般绕过车尾从靠近马路的那一侧上了车。
车里的气氛属实有些尴尬,叶知让红着眼眶,低着头,怯生生的靠着车门,缩在座椅里,整个人的形神,很像是一只被裴景淮拎着后脖颈,意外抓上车的流浪猫,敏感怯懦且畏惧。
她怕他,就差写在脸上了。
“放学还挺晚。”裴景淮语气平平的一句话,却让叶知让心里一慌。
一时间,脑海里冒出了很多种声音,她在想小叔是不是等久了?
他不会生气了吧……
她该回什么?
受这些声音的裹挟,叶知让更慌了,她低着头无所适从的局促到了极点,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下车逃离这里。
“安全带。”
“啊?”叶知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是脱下书包,系好了安全带:“对不起小叔。”
裴景淮看了她一眼,对坐在前排的司机道:“可以走了。”
叶知让抱着书包,靠着车门局促的坐着,她望着窗外,渐渐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
她想问问裴景淮现在是要去哪儿,可又怕问多了他会嫌烦。
因为顾虑太多,她就一直纠结,甚至还在脑海里演示了很多遍该怎么问他,他会有怎样的回答,并试图说服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纠结再三,叶知让还是尽可能自然的试探着小声道:“小叔,这不是回家的路。”
裴景淮回答的很快,语气依旧淡淡:“嗯,老爷子下午不舒服,去医院了,今晚家里没人,所以让我来接你。”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吃饭。”
“……好”
其实叶知让还想问问去哪儿吃,吃什么,可到底也没敢问出口。
裴景淮看着她,微微蹙眉:“地上有什么?为什么一直低头?”
“啊?对……对不起。”
“你没做错什么,不用总是道歉。”
“对不起。”叶知让把头埋得更低了。
“……”
裴景淮无奈叹了口气,叶知让心里又是一紧,她想她一定是让小叔讨厌了。
她怯怯地偷瞄了裴景淮一眼,正好对上了他蹙眉审视的目光。
当下,叶知让脑海里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奇怪想法……美术室里的石膏像,皱眉头了。
这个想法稍稍缓解了几分她的紧张,但有一说一,裴景淮是真的好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西方骨东方皮,融合的恰到好处。
叶知让没见过几个混血长相的人,所以裴景淮在她心里是一等一的好看。
出于对美和帅气的欣赏,她不由壮着胆子多看了他几眼,看着看着只tຊ觉脸颊有些发烧。
裴景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半晌,他轻笑了一声:“小孩儿,还有什么问题?”
叶知让忙是摇摇头,看回了窗外,透过玻璃窗,她瞧见裴景淮也不再看她。
叶知让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很蠢,蠢到有些难堪,她掩面,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晚高峰时间,道路拥堵,因为中午没吃饭,又坚持上了一下午的课,所以叶知让的肚子很饿,一直在咕噜,她抱紧书包,试图压制住越来越响的咕噜声,可是越压,咕噜声就越大,在安静的车里,细微的声响又被再次放大,一并被放大的,还有她的窘迫。
“饿了?”
“嗯。”
“你外婆和姨妈中午来见你,没带你去吃饭?”裴景淮问道。
“时间来不及。”
裴景淮意味深长的挑了下眉,没再多问:“再坚持一会儿。”
“好。”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在叶知让因为肚子的咕噜声,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时,车停在了裴氏集团旗下的万珍酒店门前。
酒店经理早已在门口久候了,司机下车帮裴景淮拉开了车门,叶知让不敢耽搁,紧随其后从另一侧车门下车。
她抱着书包,几乎是一路小跑跟着裴景淮,裴景淮的脚步很快,快到光是跟上他,就已经占据了叶知让全部的注意力,她根本没有时间打量周围是如何的富丽堂皇,思考自己和这里是如何的格格不入……
电梯里,叶知让低头站在裴景淮身侧靠前的位置,电梯门上映着她和裴景淮的影子,她不敢看,总觉得和他不在一个世界。
她还是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