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慈手中提着巫冬九上次扔在他面前的鞋子,他已将它洗净晒干,想着今日归还阿九。然而到她的院子才被重河告知阿九在外还未回来。
“阿九可是去山谷摘花?”
重河也不确定,“只知下午她便去了山谷,想来是寻碧珣。”
巫慈点点头,他告辞后便转身准备回屋。
路途之中他碰见碧珣和青黛抱着满怀的花回来。
“巫慈阿那!”碧珣朗声呼喊道,青黛藏在她的身后怯生生地招呼,可看向巫慈的眼神却是亮晶晶的。
巫慈轻笑,“是碧珣和青黛啊。”
他虽是朝两人笑着,但视线却一直在两人身后徘徊。
碧珣眼珠轻转,随后试探问道:“巫慈阿那在寻冬九九吗?”
巫慈点头,“我听说阿九去山谷寻你们。”
碧珣略显吃惊,“可是我们并未碰见阿九。”
巫慈明白是如何一回事,他抬头瞧了眼变得阴沉沉的天,垂眸对碧珣温声道:“早些回家吧,天要落雨了。”
“那冬九九她……”
巫慈安抚道:“放心,我去寻她。”
于是巫慈回屋拿了把油纸伞便去山谷寻巫冬九。
*
“跳下来吧阿九。”
他一定会接住她。
可最后巫冬九还是顺着树干自己滑了下来,她才不信巫慈。
巫慈走上前,将伞笼罩在巫冬九的上方。
巫冬九的外衫已经彻彻底底被雨滴浸湿,她抬头看向巫慈,“你来做什么?”
“我来……”巫慈不准备告诉巫冬九真相,犹豫一瞬后道,“寻药。”
“哦。”巫冬九只是随口一问,她并不在意,“我回去了。”
她看见不远处便有芭蕉叶,路过时随便摘一叶她就能遮挡着跑回村。
然而巫慈握住她的手腕,强硬地拉着她一同藏进伞内,“雨太大。”
还真应了他的那句话,雨水倏地落大,放眼望去四周都已成为水帘,甚至就连巫冬九脚下泥土也变得潮湿泥泞。
巫慈牵着她往前走,“走吧,去前方石洞避避雨。”
雨势如此,巫冬九自然不会勉强自己顶着暴雨回村,于是她乖乖跟在巫慈身后。
所谓的石洞,不过就是小断崖下被人用石头堆起来的小洞口。
石洞不大,巫冬九和巫慈两人进去便已将它填满。
真讨厌,雨怎么忽然落得这般急。
巫冬九抱膝坐在角落,一点也不想靠近巫慈。可是石洞实在太小,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巫慈的衣袖。
雨越来越急,两人待的地方竟也成水帘洞。巫冬九觉着无趣,伸手去接从洞口急促落下的水珠,然而紧接着她又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下一瞬,黑色长衣搭在了她的肩上。巫慈温声道:“别染上风寒了。”
巫冬九冷哼一声,双手抱臂握紧衣侧。
四月倒春寒,天气变化无常,即便十分讨厌和巫慈接触,她也不想再喝蟾蜍肝脏熬出来的药汤。
巫慈将巫冬九垂在两侧的辫子理出来,“雨过一会才能停下。”
外衣还带着点温热,从上面源源不断传来的蔻绫香萦绕在巫冬九四周。她烦躁地皱皱眉,埋头藏在膝间,不去理会一旁的巫慈。
湿掉的外衫被巫冬九脱下丢在一旁,她抱膝静坐一番,不多时便觉得身体重新回暖。
洞外雨水敲打在泥地和石板上啪啪作响,可是慢慢地,狂暴的雨声逐渐变缓。
温暖却又潮湿的环境,淅沥而又清脆的雨声,巫冬九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沉重。
又过了一会,洞外的雨声越来越小,甚至还传来细细的鸟鸣声。
巫慈却没有唤醒巫冬九,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瞧着她,“阿九……”
十三岁的巫冬九,比如今更是嚣张跳脱,就连长老的胡子,她都敢伸手扯下几根。但很少人知道,她会因为被阿曼训斥而偷偷躲在一旁哭。
石洞,便是巫冬九曾经发现的地方。只不过后来,又被巫慈寻见罢了。
那日她又被阿曼呵责,说她如此跳脱难当巫师之任。
可分明也无人问过她是否愿意担此一责。
她借着摘药的名义躲在石洞里悄悄地哭,然而忽至的暴雨也将她困在此处,直到巫慈寻来。
“阿九,原来你在这里。”巫慈的衣衫略显凌乱,下摆也被泥泞弄脏。
巫冬九不想看见他,别扭地转开脸。
“回家吧,阿蒙很担心你。”
巫冬九神色微动,她慢慢抬头瞧他,“真的吗?”
“嗯。”
巫慈笑得很温柔,这让巫冬九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暖流。她伸手握住巫慈的手,站起来时却因腿发麻而差点摔倒。
最后还是巫慈背着她回村。
路上巫冬九瞧见开得正盛的蔻绫花,花瓣上沾满晶莹剔透的雨珠,受过洗涤后的它更加艳丽夺目。
“蔻绫花。”
巫冬九声音很小,但依然被巫慈听见,他走过去摘了一朵递给她。巫冬九虽然忸怩,但还是接下。
“很喜欢吗?”
巫冬九没有直接回答,“它很香。”
“原来如此。”又是片刻,巫慈才试探道,“今天阿九为什么难过?”
等了许久,巫慈本来以为巫冬九不会再回应,却听见她说:“你以后能不能少出现在阿曼眼前?”
巫慈晃了一瞬神,随后如哄小孩般笑道:“好。”
巫冬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隐隐变暗。雨后的天空是深浅不一、暗沉的蓝,朦胧得仿佛笼上一层薄薄的雾。
她察觉到自己正靠在谁的肩上,侧头看去,和巫慈直直对上视线。
巫冬九眼前似乎被蒙上一层纱,巫慈的脸在她面前有些模糊,她以为还在做梦,“真烦。”
这段日子天天都梦见巫慈。
“雨停了,阿九还要去摘花吗?”巫慈垂眸小声道。
巫冬九还保持着那个动作,直到头脑不再混沌,她猛地直起身,离巫慈远远地。
不是梦!
巫冬九略显慌促,她抬手将外衣丢还给巫慈,又摸了摸藏在怀里花包。
染指甲的花还在,也没有被浸湿,巫冬九心底松了一口气,随后哼声:“不需要。”
巫慈若无其事地从地上拾起外衣,将它重新穿上。
衣服上还残留着属于巫冬九的气息和温度,巫慈轻弯眉眼,“那正好,陪我去采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