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好疼。
这是虞颐醒来后第一个感觉。
她缓缓睁开眼，望着周遭熟悉的景色，满眼死寂。
自己，没死。
虞颐手抚上心口处的伤，细腻的药香是她这十二年来早就熟悉的味道。
这时，只听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虞颐甚至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霍惊慕。
暗卫要学的东西有很多，她第一个学会的，就是听声辨人。
而她第一个辨认出来的，就是霍惊慕的脚步声。
只是此刻，她倒宁可认不出。
霍惊慕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脚步顿了下。
“太医看过了，你的手无碍，还可拿剑。”
听到这话，虞颐嘴里发苦。
对于霍惊慕而言，她存在的意义永远这么分明。
因为……有用。
曾经也有其他的暗卫问过虞颐：“若有一日，你不再是主子需要的那把刀，该怎么办？”
那时自己是怎么说的：“那我便做主子手里那把永远有用的刀！”
但现在想想，多天真啊！
当一切成真，又有多……疼啊。
而霍惊慕见她一直不说话，眉心微蹙：“虞颐，说话。”
虞颐缓缓抬头看他：“主子想我说什么？”
“是想听我问您为何要在明知我身世的情况下，却还要命我灭了霍家？”
“还是要听我问您，为何明知霍芙颐是我亲姐，却还要我替她成婚？！”
她的眼睛，是红的。
即使遮挡在面具以后，仍旧明显。
霍惊慕掩在龙袍袖中的手微微收紧：“你是在怪朕？”
怪，怎么不怪。
可她更怪爱着他的自己！
虞颐眼中写满了对自己的自嘲。
霍惊慕被这目光刺激到，脸色冷沉：“你要知道，当年若非瞧你相貌与阿颐相似，朕不会救你。”
“你今日一切，得来于朕，得来于阿颐，为她替身，是你之幸。”
是我，之幸。
霍惊慕总是有这样的能力，在她以为自己被伤到极点时，再狠狠的扎上一刀。
这一刻，虞颐再无话可说。
冷宫无可避免的安静下来。
霍惊慕见这样沉寂的虞颐，心里无端烦躁：“伤好之前，莫要再出去，朕会让人看着你。”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去。
虞颐望着他的背影，从始至终，直到再看不见……
宫里的天黑的很快。
好像一眨眼，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那日后，霍惊慕再没来过。
而虞颐，也再没出去。
只有每半月来一次的项南，和他送来的朱砂泪的解药。
每次看到那药，虞颐都忍不住骗自己，霍惊慕还念着自己。
可这点欺骗，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与失望中，再也骗不下去。
又是一个半月。
虞颐躺在床榻上，体内因为朱砂泪发作而席卷上来的痛如剔骨凌迟，疼的她满身冷汗。
她紧咬着唇，血腥味蔓延，却又带来丝丝的清明。
月上中天，照着窗沿上那盆开得正盛的山茶。
两月了，项南送来的四次解药都被她浇给了那株山茶。
她以为它会死的。
却没想到，越长越好。
就像自己，每次朱砂泪发作时，她都以为自己会生生疼死。
可每一次，又都挺了过来。
痛，丝丝缕缕再次涌上。
虞颐疼到浑身都在抖，细碎的喊痛声，从面具后弥漫出来，慢慢萦绕了整个冷宫……
一整晚，虞颐就这么生生挨了过来。
直到第二天天大亮，那疼才慢慢褪去，只剩下了无力与满身冷凉的汗。
这时，“吱呀”一声，冷宫的大门被推开。
霍芙颐一身凤袍走进，看着狼狈的虞颐，眼中满是不屑与轻蔑。
“被关起来的滋味，好受吗？”
虞颐没有理会，只是眼里的光在看到她的那刻，变成了失望。
霍惊慕，还是没有来。
霍芙颐将她的眼神变化都看在眼底，一语惊人：“虞颐，你喜欢霍惊慕。”
闻言，虞颐心一颤，猛地抬头看向她。
与此同时，门外，霍惊慕刚要踏进殿里的脚，也顿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