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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婆子见二人谈妥,也不废话了,直接抬着人就往里走。
  林婶子那屋就在五间正房最边上的那间,离通往内宅的角门很近。
  门打开,点上油灯,只见屋中处处归置得整洁干净,桌椅俱全,一尘不染,两张床榻抵一张在西窗下,一张贴着北墙,垂着淡青色的纱帐,人一靠近,还有隐约的暗香袭来。
  林婶子忙上前,将厚褥子铺在那张垂着纱帐的床上,嘴里念叨说,“这是你春娘姐姐的床,隔三岔五才回来睡一次,我就把褥子给撤了,这两日你就睡这儿。”
  辛晴忙道:“我受了伤,上药什么的怕是会弄脏姐姐的床,姐姐那么干干净净一个人,床也是香喷喷的,可不能弄脏了,我还是跟婶子挤一挤吧。”
  林婶子转身拍了拍她脑袋,笑着道,“你这丫头,我就说你心思重呢,果不其然。你不必担心,这床你春娘姐姐也睡不了多久了,再过月余,她就要嫁人了。”
  辛晴在原身记忆里搜了下,发现是有这么回事。春娘作为老太太身边第一得力大丫鬟,这桩婚事可是老太太亲自指定的,嫁的是齐管家的侄子,在距离这里五十里的临县盘了个粮油铺子当掌柜的,年纪轻轻,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铺子开得红红火火,据说已经在筹备开分店了,春娘一嫁过去就是老板娘。
  只是没想到,这婚期这么快就要到了。
  辛晴暗暗思忖,林婶子待她这般好,春娘姐姐出嫁,她必须得送些好的添妆。
  回过神,她乖巧地点头,笑嘻嘻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刚好也蹭蹭春娘姐姐的喜气!”
  林婶子笑着点点她的脑门,神色比方才也多了分喜气。
  俩婆子帮忙把人抬上床,见这里没自己的事儿了,转身就要离开,辛晴眼珠一转,赶紧拉住其中一个婆子的袖子道:“二位婶子,今日多谢你们手下留情,还帮忙把我送回来。”
  说话间,她费力转身,抓起自己的小包袱。
  幸好临走时,细心的林婶子把掉在地上的东西都给她收拾起来了,一点儿也没少。
  她伸手进去,在里面掏啊掏,掏出一小把铜钱,大约有十几枚,放到那婆子手里。
  “这点钱,给二位婶子打壶酒吃吧,也算我的一点心意。”
  那婆子掂了掂手里的铜钱,立刻笑得像朵儿开了的菊花,“好说!好说!你瞧这丫头,还怪会来事儿的!”
  另一个婆子也大大咧咧地笑道,“早就看出来这丫头是个聪慧的!我俩可不就是没有下死手么,要不然,你这会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辛晴仰着脸笑眯眯,“是呢,多谢二位婶子没有打死我呢。”
  方才她说手下留情只是客套,这俩人到底有没有手下留情,恐怕只有鬼知道了。
  那婆子一听,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讪讪道,“晴丫头,你可别怪婶子们啊,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婶子们也是为了能有口饭吃,主子的话谁敢不听啊?再说那位……”
  她顿了顿,转头瞅了瞅门口,见门外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那位可是惹不得的!这两年脾气愈发的古怪了!你今后,没事可千万别在百合苑周围晃悠,没看到百合苑里的丫头,个个儿长得歪瓜裂枣的么?但凡长得清秀点的,都被她撵出去了!”
  另一个婆子也赶紧凑过来,小声补充道,“对,对!还有她身边那个石榴,那可是她手里的刀!满院子丫头没有不怕她的!你今后遇见她,也要躲着走!她可是个记仇的!只要跟她有过节的小丫鬟,无论早晚,迟早都栽在她手里面!厉害着呢!”
  “那还要劳烦两位婶婶,说说那两位的避忌,有什么喜欢的,什么害怕的,我也好心中有个数。”辛晴眨巴着眼睛发问。
  她给她们好处,本就是想套出这百合苑背后的事情,没想到这两人竟如此上道,不等她发问,自动就把话题引向了百合苑,让她刚好顺着话头问个清楚。
  其中一个婆子答道:“我们在外院当粗使婆子,近不得主子的身,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二夫人最喜欢喝一种叫雾里青的茶,煮茶的水都是从山上运来的泉水,据说那水,天然带着一股子清香,金贵着呢!寻常就只让石榴姑娘接手,别人一概不许碰。”
  “要说忌讳……大约是听不得有孕、生孩子这样的字眼,这其中原因,想必你也能明白。”
  另一个婆子接话道:“还有石榴那丫头,我们可跟她不亲近,那丫头仗着是二夫人眼前的红人,说起话来鼻孔朝天,简直跟半个主子一样!这府里的下人,没有不被她拿话儿呲过的,却没人敢惹她,谁让她是二夫人的心腹呢?”
  “至于喜好,倒是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哦,对了,貌似她喜爱吃酱菜,隔三岔五的往后头园子里去拿酱菜,也亏得她胆子大。那园子里有口废弃的井,据说死过人,闹鬼,等闲人谁没事也不会去,她却不怕,自个儿去园子里翻腾酱菜,一呆大半个时辰,要不怎么说,是个厉害角色呢!连鬼神都不怵!
  辛晴将这些细节暗暗记下,朝二人笑着道,“多谢两位婶子提点,晴儿记下了。”
  两个婆子见她笑意不减,这才松了口气,嗫嚅道,“谢不谢的就算了,你只要不记恨我们就好,万一……万一再有什么找来,别忘了替婶子们辩白一句啊!婶子们往日动手,也是身不由己啊!”
  辛晴眨了眨眼,笑得狡黠,“嗯呢,若是半夜再有姐姐再来找我玩,我一定替二位婶婶多多美言几句。”
  两个婆子神色古怪的对视一眼,纷纷搓着胳膊忙不迭地离开了。
  林婶子憋着笑,等关上了门,这才毫无顾忌地笑开来,点着辛晴道:
  “你这丫头,真是个鬼灵精!之前装神弄鬼的,差点没把我吓掉魂!瞧你刚才那句,把那俩老货吓的,估计今后再也不敢招你了!”
  辛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让婶子见笑了……我这也是没办法,事急从权,要不然真由着她们打,非得打死我不可。”
  林婶子笑过后,点着头感慨道,“确实啊,也亏着你这般机灵,否则这伤,怕是要比现在重上许多。咱们这些个卖身为奴的人,想在这大宅院里讨个舒心日子,不易啊。”
  说完,她叹了口气,坐在辛晴床边,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道:
  “可怜的孩子,我们活得不容易,你可活得比我们更不容易,先前光是听你说家里那些乌糟事,都让婶子我心惊胆战的,听得揪心死了……你娘若是泉下有知,看到你平白受了这么多罪,该是多心疼啊!若是换了我,看到自个儿闺女这般受罪,我就算拼得魂飞魄散,也得跳出来吓退那些恶人!”
  林婶子说这话时,一改和善的笑容,眸子里跳动出几分愤怒的火光,像是只扑棱翅膀敢和鹰斗的护崽老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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