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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挂了电话,继续写她的论文。
  卧室里,五十七号不知怎地还没睡,走了出来:“不顺利?”
  这一点,他就比不上五十八号。
  盛夏特意买了一张折叠床放在客厅里,五十八号每次都能安安稳稳地睡,偏五十七号每次来,就一定要睡卧室。
  霸占了她的床,还不允许她睡五十八号的折叠床,只允许她在沙发里睡。
  这人多多少少脑子也不正常。
  好在他来得次数并不多,她一个月顶多在沙发里凑合两三晚上。
  比起五十八号壮硕如牛的身材,五十七号其实更偏修长干练的身形,一米八九的身高,腿就占了一米二,腰身精悍,双肩削直宽挺,完美的比例在偶尔穿一次西裤白衬衫的时候就格外明显。
  连盛夏这种一只脚遁入空门的人,都会一眼间生出滚滚红尘中浮躁的心思。
  这就是她先前跟柏朝暮提及的,神经递质分泌的问题了,长期的刺激,又或是长期的不刺激,都会使她的多巴胺分泌回归原始状态。
  偏这厮不多不少,一个月总要在她跟前晃悠两三次。
  既不会长期地刺激她,又不会太久不刺激她,于是两年多来,她在见到五十七号的时候,多巴胺分泌就一直处于高水平状态。
  但这并不是爱情。
  就像看到路边盛开的鲜花,又或是微风中飒飒作响的嫩叶,能让她愉悦的东西很多很多,因为它们视觉上很美好罢了。
  客厅里没开灯,电脑屏幕的光笼罩在她眉眼、脸颊、肩头,连脖子处毛茸茸的小碎发也清楚照亮。
  五十七号拉开了餐桌前的座椅坐了下来,一手搭在椅背上,大佬坐姿地盯着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老板在这里监督她工作呢。
  盛夏停下翻看实验记录的功夫,抽空瞥了他一眼:“怎么不睡?”
  “不困。”
  “……”
  这回答可真无懈可击。
  盛夏抬手合上了笔记本,指尖轻轻敲着,想了想:“我弹吉他给你听吧?听一会儿就困了。”
  “你会弹吉他?”
  “会一点,但不多,之前学过两天。”
  盛夏说着,起身去卧室里翻腾了一阵子,黑暗中不断有东西被丢到地上,发出各种声响。
  过了会儿,果真抱了把吉他出来了。
  她坐回地毯上,低头吹了吹,结果被呛得一阵咳嗽。
  手指在吉他弦上试了试,她努力回想了一会儿,然后一本正经地弹了起来。
  五十七号:“……”
  他原以为她的那句‘会一点但不多’只是学霸习惯性地谦虚,毕竟欲扬先抑,效果总是不错的。
  直到那断续不成调的音符从她指间流出,‘呕哑嘲哳难为听’这句话终于被具象化地出现在了耳边。
  这十根漂亮的手指还是在键盘上敲击翻飞的时候好看些。
  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按上了吉他弦。
  盛夏还在找感觉,陡然被按住,愣了下:“怎么了?”
  “……困了。”
  “……”
  即使口罩遮面,鸭舌帽边沿下压遮住眉眼,盛夏还是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明晃晃的嫌弃。
  “当雇主的钱这么好赚的吗?不听扣你工资。”
  “我白给你工作两个月,请你别再糟蹋这把吉他。”
  “……”
  盛夏一闭眼,半晌没忍住,直接给他气笑了。
  她睫毛卷翘细长,瑞凤眼特有的弧度翘起来,就显出几分勾人的媚态,偏脸颊处又浮出两窝浅浅梨花窝,恰到好处地抹淡了那抹欲色,只剩绕梁余音般的心痒,若有似无,又久久不散。
  五十七号按在琴弦之上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铮然一声响后,琴弦应声而断!
  盛夏一怔,低头一看,顿时恼了:“不想听我不弹就是,你给我扯断什么意思?你赔我吉他。”
  五十七号没说话。
  女孩子恼怒起来,眼睛睁得圆圆的,红润的下唇微微上顶,于是就有了委屈的弧度。
  五十七号说:“别哭,给你修好。”
  盛夏不知道他的这句‘别哭’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还不至于为了把几百块的破吉他掉眼泪。
  她悻悻然丢掉吉他:“算了,别修了,我本来就不会弹。”
  会弹吉他的是柏星河。
  她曾经教过她几次,只是在音乐这方面造诣实在有限。
  心情不好,连论文也不想写了,她叹口气,直接去沙发上躺下了。
  小薄毯一盖,就只露了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外面,柔顺的黑发瀑布般垂在沙发边沿,夜风吹来,依稀能闻到一种好闻的香气。
  很淡,掺在果香味道的洗发水中,像躲在浓密草丛中的一只小白狐,不易被捕捉,却勾人探寻。
  黑暗中,却传来细微的声响。
  五十七号听到了。
  盛夏也听到了。
  她坐起身,身上的毛毯也堆叠在小腹处,看向玄关。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五十七号清楚地听到了她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错乱而急促,像夏夜里突至的暴雨,催人窒息。
  ——阿兵最近找不到工作压力大,夏夏乖,你帮阿兵放松一下,不会有人知道的啊……
  恍惚中某个窒息黑暗的夜里,周美怡按在她肩头,试图帮儿子制服她的声音穿透时间的枷锁,再一次扑面而来。
  盛夏像是陷入了某个梦魇一样,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雇佣了保镖,近乎慌乱地从沙发下面翻出了一把水果刀。
  就像当初她预感到危险,事先藏在枕头下的那把水果刀一样。
  绝境来时,若周身无一人可依靠,那么她自己就是自己的依靠!
  五十七号听到她喉咙里发出的某种类似于哽咽的声音,可黑暗中她的眼睛里又半点泪光都没有。
  只是瞳孔比平时更黑更亮,一瞬间迸发出近乎逼人的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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