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惜云心似被一缕无形丝线来回拉扯。
折磨?那他娶了自己于他而言也是折磨吗?
所以他是觉得与自己成婚已是折磨,且他无法再与所爱之人白头。
他便希望兄弟苏灵风能了却遗憾吗?
东方玄渊伸手搂过她,往床榻走去:“那是苏灵风的家事,夫人便少操些心吧。”
“得了闲不如去教教慕渊读书识字,有苍惜云这样的才女做老师,慕渊日后定有出息。”
苍惜云身子一顿,看着他从未对自己儿子有过的慈爱,终是没忍住:“将军为何对慕渊如此之好?”
东方玄渊微怔了瞬,眼底涌过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无阿娘疼爱,可怜。”
苍惜云听出来他声音里藏着的难过。
东方玄渊眉眼一皴,似乎悲伤涌上心,松开揽她的手转身朝外:“我有文书落在军营了,回去一趟。”
苍惜云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她怔怔地看着东方玄渊颓然的背影,一身的可怜。
堂姐去世,他很难受吧?
……
翌日晚膳。
苍惜云看着满桌的荤腥,只觉胃里翻涌。
东方玄渊却没注意到,还往她碗里夹着烧鸡:“惜云,快吃。”
苍惜云顺从点头,把烧鸡扒到一旁,吃了颗青菜。
东方玄渊若有所思:“再过几日便是祈愿节了,慕渊这孩子从未过过节日。我便想着那日将灵丹藏到他的饺子里,你说他吃到灵丹会开心吗?”
灵丹?麒麟生九丹,也意为九命。
东方玄渊居然要将自己的内丹给他作为礼物?
苍惜云握筷的手陡然一僵,凝着他满是期待的眸失了神。
上一世自己的儿子百岁生辰,缠着他去新开酒楼吃生辰饭。
东方玄渊却嫌弃将他推开,恍若他是嗜血的虫。
他淡淡一句军务繁忙便将孩子打发了。还责备孩子不懂事。
事后儿子抿唇不语,眼里噙满了泪,可怜巴巴问她:“娘,是不是慕渊哥哥才是爹爹的亲儿子?”
那时她不觉其中猫腻,反而劝儿子:“爹爹军务繁忙,你该体谅。”
可其实儿子又有什么错呢?自小无论读书还是练武,都起早贪黑,未曾有过一丝懈怠。
只是想听爹爹说一句:“儿子真棒!”
后来他得到了世间所有人的夸赞,却唯独从未得到过自己爹爹的赞扬。
一个五岁的孩童,不过要求爹爹陪他吃顿饭,如何便是不懂事了?
原来,爱与不爱在那时,在那些小事里早已分明。
自己上辈子也根本想不到,慕渊就是爱慕东方玄渊,而东方玄渊对待心爱人的孩子可以付出一切。
他爱堂姐,爱慕渊,所以想法设法逗他开心。
而他不爱自己,便也不甚在意她的儿子。
见她沉默,东方玄渊又自顾自开口:“明天我有个好消息要和你说,我先带慕渊去练剑。”
什么好消息呢?是要将他们送走了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缓缓开口:“明日,我也有个好消息要与将军说。”
翌日,白家。
白浮玉倚在榻上,双手抖得厉害,手中是一碗黑得发苦的药。
苍惜云坐在榻前,握住她的手:“浮玉,你真的想好了吗?这堕胎的药伤元气啊。”
白浮玉唇色惨白,双眸黯淡得看不见一丝光。
苍惜云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是爹爹带她去军营。
小浮玉英冠束发,手持银枪,一枪掀起阵阵黄沙,英勇无双。
那时的她明媚张扬,她说:“我要持我手中枪扫荡魔邪,我要妖界史书写我一笔女将无双。”
而如今她耷拉着脑袋,声音哑得可怕:“惜云,要是我从没遇到他就好了。”
白浮玉盯着药碗:“东方将军当知晓你怀孕了吧?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苍惜云眸中痛意闪过,脑海中又浮现上一世他对儿子的绝情,他可曾有一刻为儿子的到来感到开心。
说着说着,白浮玉的眼泪便又滴到了药碗里:“可我便不同了,就连这堕胎药方都是苏灵风差人送来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说他既不爱,又为何要娶我……”
苍惜云满目愕然,毕竟苏灵风对白浮玉是如何的好,自己是亲眼所见。
白浮玉喜欢枪,他便花重金命人铸枪,只为博她一笑。
知晓她满腔壮志却只能隐于心口,便亲自去请李先生,为她写了一本名曰《无双女将》的话本。
话本里的女将名曰阿桃,而白浮玉幼时小名便叫阿桃。
那样的好,为何可以伪装?他为何能如此决绝?
苍惜云不由恍惚,若她与东方玄渊也有这日,东方玄渊是否也能绝情至此。
白浮玉毫不犹豫喝下了那碗药:“算了,及时止损也挺好。”
她像是了悟一切,苦涩道:“谁说女子这一生非要嫁人,我执我手中枪或许会有另一番天地。”
苍惜云紧紧抱住她,看着她痛苦蜷缩在床的模样,一遍遍用帕子给她擦拭着额间汗渍。
“别怕,浮玉。我在……你不用害怕……”
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也淌了下来……
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便是为了让她看清东方玄渊真心是吗?
自己或许也该及时止损了。
回到家,已是半夜。
刚一进门,便看见东方玄渊还没睡,拿着一件男孩的衣服左右比量着。
苍惜云刚要开口。
东方玄渊便道:“惜云,本想明日告诉你这好消息的,可如今我实在忍不住了。”
苍惜云倏然抬头,他眼里眸光澄亮,像是汇聚了世间一切之希望。
“我打算将慕渊过继到你名下,这样我们便有子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