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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日落后暮鼓敲响六百下,长安迎来了宵禁时分。
  苏泽甜踩着脚下压实的黄土地,没有选择走武侯经常巡逻的三十八条主干道,而是沿着小巷子往平南侯府的方向走去。
  她现在看似是安全的隐身状态,但已经有人能看见她了。
  虽然玲珑再三跟她保证过,像她那样有道术天赋的人并不多见,连她师兄都未必能看出自己的真身,可谁知道那群古代片警里就没一个有天赋的呢。
  苏泽甜有些怅然,她一时脑热答应了玲珑的请求,现在只觉得深深的无助和迷茫。
  据玲珑所说,三年后打开国门、迎天梁国大军屠杀百姓的并不是当朝天子。
  当朝天子将会在一年之后驾崩,到那时,会有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皇子登上皇位。
  那位皇子的夺嫡之路可称得上血腥残忍,所有敢与他争储之人,留得全尸都算善终。
  二皇子成为了人彘,五皇子被施以蒸刑,七皇子则是不知所踪,据说被关进诏狱里,由他亲自动手。
  而那些与他为敌的官员们,轻则抄家流放,重则在菜市口砍头示众,头颅被挂在城墙上,风干数十年都不曾拿下。
  在所有站队的官员中,有一家最为独特,他们男子没有被流放,女子也没有充为官妓,而是从上到下、不分老幼,全部被凌迟处死。
  这一家,就是平南侯府。
  苏泽甜倒吸了口凉气,那位皇子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如此针对平南侯府?
  玲珑也不知道内情,她只知道,那位皇子是已故淑妃的孩子,早年流落民间,直到皇帝病危,他才突然在威北大将军的拥趸下迅速恢复皇子身份,然后凭借其阴狠冷酷、智多近妖的手段,将前朝后宫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以雷厉风行的手段除掉所有政敌,彻底开启了他的嗜血暴君之路。
  苏泽甜手指颤抖地扶住椅子,“玲珑啊,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即将要面对的是这样的天子?”
  一个杀人如麻,疯批狠毒的暴君?
  那她的结局是什么?
  凌迟?
  还是蒸刑?
  苏泽甜沧桑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玲珑却非常自信,甚至可以说是无条件盲目的信任她,认为只要有她在,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依照天命所示,她一定会是那个将暴君推翻的……
  苏泽甜及时制止了她,再让玲珑发散下去,她恐怕都快成为女帝了。
  按照现有的情况分析,她们当前第一步应该是找出那个隐藏的皇子。只要知道他是谁,那么在他还没有搅弄朝堂之前及时出手,兴许还能有一丝胜算。
  玲珑疑问道:“茫茫人海,我们只有两个人,要怎么去找呢?”
  苏泽甜笑道,“你刚才也说了,那皇子对其他政敌或许还能手下留情,但唯独对平南侯府却施以最严酷的手段,这只能说明,他和平南侯府因为某种原因结了很深的仇怨。如果顺着这条线索来查,就一定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玲珑亮着星星眼看向苏泽甜,连连点头,眼神中的倾慕快要溢出来了。
  苏泽甜叹了口气,不忍直视,直接给她发布了一个新任务,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将赵桧和如意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让玲珑去接近魏都知,查一下有关香料的事情。魏都知欠玲珑一个人情,这件事由玲珑出面是再好不过的了。
  平南侯府有人买了催命香,定是要拿去害人的,兴许他们要害的人,就和这个隐藏的皇子有关,若他们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遭到了报复,那线索就很明晰了。
  此事查起来虽然风险很大,但若是押对了宝,收益会十分乐观。
  玲珑很郑重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接下来就等她汇报成果了。
  苏泽甜正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她眼神很好,借着微弱的亮光看清了前方发生的事。
  “臭小子,竟敢抢我的地盘,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七八个穿得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围着一个满身泥泞的男子拳打脚踢着。那男子一声不吭,只有被打得极狠时才发出几声闷哼。
  “老大,他今天讨到了十文铜钱,我看的真真儿的,就藏在他鞋子里!”小乞丐指着男子告状,他白天想要抢这个人的钱,却反过来被揍掉一颗牙,心里一直记恨着。
  乞丐头儿听到小弟的话,又猛踹了男子一脚,将他的鞋扒了下来,从里面倒出了十枚铜板。
  “奶奶的,还真讨到钱了。臭小子,这一片都是我的地盘,你以后要想在这儿讨饭,就得把讨来的九成上交出来,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说罢,他从中掏出一枚铜板,扔在了男子的脸上。
  那男子蜷缩在地上,被打得遍体鳞伤,他喘了几口粗气,强撑着抬起头。
  男子的脸被雪融化后的泥土覆盖,已看不清原来的面容,只一双眼睛亮如寒星,如冰如刀,他狠厉地盯着面前的几个人,仿佛要将这些人的相貌特征记得清清楚楚。
  “哎呦呵?还敢瞪我!弟兄们,给我接着打,往死里打!”乞丐头儿一声令下,几个人又围了上去,那男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俨然快要断气了。
  什么鬼,京城霸凌?
  苏泽甜皱着眉,心头窜起一股怒火。
  抢人家的钱,还要往死里揍人,他们明明都是最底层的可怜人,却仍然还要欺负比他们更可怜的人。
  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像他们这样闹出动静,肯定会引来武侯们的视察,到那时他们作鸟兽散还可tຊ能逃走一两个,但地上躺的那个肯定会被抓走,真是又蠢又坏。
  要知道如果犯了宵禁,哪怕被武侯打死都不会有人管的。
  苏泽甜就像六年前第一次见到言泊简那样,再一次选择站出来,只是和小时候不同的是,她现在变得更加冷静。
  “哎呦,谁打我?”
  乞丐狗剩揉了揉后背,看了下旁边的人,推了一把,“你打我干嘛?”
  “谁打你了!”乞丐菜猪不明所以,继续挥舞拳头揍人。
  “哎呦!”
  菜猪揉了揉被揍了一拳的肩膀,怒吼道:“我都说不是我了!你怎么还打人!”
  他本来是要打男子的,结果肩膀一偏,拳头一下子就砸在了地上,由于没有收力,手骨似乎被砸裂了,疼得他撕心裂肺。
  “你眼瞎啊,我根本没打你!”狗剩本来就被莫名其妙打了一拳,现在嫌疑人反而来污蔑他,语气也变得冲起来。
  菜猪伤处还火辣辣地疼,看到对方是这个态度,认定了他是想要找自己麻烦,顿时血气上涌,用完好的另一只手突袭砸向对方的鼻骨,再一脚用力踢向肚子,将狗剩踢飞到了地上。
  狗剩喉咙一甜,吐了口血吐沫,他火冒三丈,从地上爬了过去,趁其不备拽住对方的大腿,狠狠咬了一口吐到地上,雪地瞬间被染红,散落着零星几个肉块,菜猪顿时凄厉地嚎叫起来。
  其他几个人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个人后背被揍了一拳,那个人膝盖弯被踢了一脚,纷纷看向邻近的自己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着拳头就打成了一团。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武侯来了!”
  乞丐们连忙收手,跌跌撞撞地想要逃走,然而这会儿他们身上都有伤,哪怕对地形再熟悉,又怎么能跑得过训练有素的武侯们。
  武侯们出手迅速,不消片刻就抓住了所有人,为首的冷笑了一声:“诸犯夜者,笞四十,全部给我抓回去!”
  乞丐们在互殴时已经遍体鳞伤,听到要被鞭打四十下,哪还能有命在,顿时吓得四肢瘫软,苦苦哀求能放过他们,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乞丐头儿被压倒在地上,脸陷入雪地里,肠子都要悔青了,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人就像中邪了一样,突然内斗了起来,就连他后腰都不知道被哪个混球踹了一脚,现在还疼得厉害。
  都怪那个晦气的男人,要不是为了拿他立威,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
  他眼神怨恨的瞥向那本该蜷缩在墙角的男子,蓦地一愣。
  那个人,怎么凭空消失了?
  联想到刚才仿佛中邪的场景,乞丐头儿瞬间冒出了冷汗,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呼吸急促,心脏如擂鼓般狂跳,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逃跑,但身上被人死死地压住,动弹不得。
  “武侯大人,这里有鬼,快逃啊!”乞丐头儿撕裂般的喊到。
  “竟敢妖言惑众,找死吗!”武侯厉声斥责。
  乞丐头儿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满脑子都是那男子最后冰冷的眼神,以及那中邪的一幕幕,恐惧将他彻底淹没,发了疯的反抗起来。
  “放开我,快放开我啊!”
  “放肆!”
  武侯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冒犯,心头怒起,一脚踹上他的背,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寂静的街道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地喊叫,很快又归于平静……
  其他乞丐见到老大死了,仿佛看到了自己之后的下场,有的尿了裤子,有的两眼一翻,彻底晕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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