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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4雾气蒙住窗玻璃,揩出一小块圆,像隐匿的镜头将底下的一切尽收。
  苏青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准备给孟叙冬打电话,背后转角传来了敲门声。
  来人是应来,昨晚的浓妆已经洗掉了,露出一张干净青春的脸。
  她递来一盒打包的吃食,“小姑父叫我给你买的。”
  “不是你去买的?”
  应来蹙起眉头有点别扭,“是……小姑父给了我钱,还说没钱了管他要。”
  声音逐渐小下去,孩子还是实诚。
  苏青端着打包盒领应来进屋,“小姑父好吧?”
  应来犹犹豫豫,“还,行吧。”
  将打包盒放在柜子上,苏青在床沿坐下,随口问:“月考考了多少分啊?”
  应来抠着棒球服拉链,小声地说:“我就学不下去,他们太烦人了。”
  苏青笑,“我问你考多少分,看看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四百多……”
  应来初中便就读师大附中,在苏青的督促下顺利保送,第一学年还进了重点班,后来分文理科,掉到普通理科班。但那一年苏青无暇他顾,只是在表哥拜托下给表哥转了钱,让应来去上补习班。
  显然,补习班没有上。那笔钱很可能被窝囊废表哥打牌输光了。
  表哥换过很多份工,现在送外卖,表嫂在市里的豪华洗浴中心给人搓澡。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家庭是没有安稳可言的,家长为钱发难,为生活琐事争吵,苏青经历过那样的青春期。
  “你想去澡堂么,最近大姐姐也在。”苏青抬头。应来摇头。
  都说隔辈亲,艾秀英将大侄子当亲生儿子,对大孙女更是格外疼爱。
  艾秀英若是知道这件事,挨骂的不一定有应来的父母,但一定会有她这个做小姑的。
  苏青感到为难,“那你这样也不是办法,你能干什么呢?”
  “能干什么干什么呗……”
  苏青斜眼看过去,应来忽地收声。
  苏青无声轻叹:“我又不是说你,这段时间你先在这儿待着,想找工作去找,还是想学习了和我说,学校那边我去沟通。还没让你退学吧?”
  “也没几个月了。”
  “是啊,还有小半年就高考了,这时候打退堂鼓?”
  应来抿唇不语。
  “来,吃早饭。”苏青打开温热的打包盒。
  “我想睡觉,一晚上没睡着。”
  苏青一顿,压下情绪,和缓地说:“去睡吧。”
  房间在走廊另一端,应来到了门边又回头,“小姑……”
  苏青挑眉,“还要我哄你睡觉呢。”
  应来脸上浮现一点狡黠的笑意,“小姑父想问你,他什么时候能上来?”
  “……叫他东西做好了麻溜滚上来。”
  “好!”应来跑跳着走了。
  苏青长叹一口气,拿起鸡蛋剥壳,刚吃完便听见房门从外面打开了。
  脚步声渐进,咚一声,孟叙冬把焊接好的置物架依墙放下。苏青偏头看着他,扫了眼置物架,“反思好了?”
  孟叙冬面无表情地注视她,接着摸出烟盒。
  苏青呛声,“要吸烟出去!”
  孟叙冬收紧下颌,隐忍什么似的,“还要怎样?”
  一夜没睡,他胡子拉碴,满眼疲惫。苏青忽然有点不忍心,放低声:“问你反省了没。”
  孟叙冬拉起椅子在床头柜前坐下,语气谈不上顺从,像坏学生敷衍老师:“我以后不去了。”
  苏青没和他计较,角度刁钻,“你不去,别人为难你呢?”
  “我说我老婆管得严。”孟叙冬微微皱眉,确实没有一点不耐烦。
  像有泡腾片翻滚,心底升起微妙的得意,苏青依旧板着脸,“别叫我老婆。”
  孟叙冬有所察觉,倾身将脸凑近,冷光里有些兴味似的,“那我怎么给人介绍你,爱人?”
  “滚。”
  孟叙冬并不在意,捧起打包盒,咬下一口白面大馒头。
  “事情解决了吗?”
  孟叙冬抬眼,“过两天去见甲方单位的领导,安监局派人过来,他们和大姑有点交情。”
  说是孟家大姑,其实也是老孟。苏青一怔,“那你早干嘛去了?”
  孟叙冬皱眉头:“你以为我想?甲方一层一层压下来,不给包工头钱,包工头也没办法,都没办法。”
  “你爸……孟叔叔知道你在这儿么。”苏青说完又觉得是废话,“为什么不跟着他干?”
  “你明知故问不是。”
  出于家庭,或者当年工地的事故,孟叙冬不想要家里的钱,苏青隐约感觉得到,但不能完全理解。她曾是紧咬机会,试图拥有什么的人,与生来拥有一切却甘愿舍弃的人,是天生的敌人。
  “行吧,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孟叙冬一瞬不瞬看着她。
  苏青若无其事夹起一个饺子,“老婆管得严啊。”
  置物架以包豪斯式的冷峻姿态与陈旧的壁花融合为屋子里奇怪的一角,每当夜晚的电视剧荧光掠过钢架,都让苏青想起旧电影。
  赴局这天,苏青给孟叙冬系上红色围巾,在他抗拒的时候,她不经意说“实用又美观,比外边买的都好”。
  后来孟叙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不是围巾而是置物架。
  没有谁再提昨夜的争吵,雪花从窗前飘落,破落的房间似乎真的成了一个家。
  这几年国家开始推动乡镇建设,房地产企业也将标地深入到县城。他们是副省级城市下的小县城,依山滨海,受到市里重视,成了试点。几年前开始规划新区,新商场便是第一批项目,孟家有参与。
  孟叙冬没有参与家族事务,但此番干的工程也属于县城新区的项目,为南方房地产企业建设楼盘,后续配套的还有商城与学校。
  窗玻璃蒙雾,各方领导聚在酒楼包厢,谈过事情才让服务员上热菜。知道孟叙冬是孟家的儿子,都礼让三分。苏青一身素黑,气质出众,他们一口一个妹妹,敬酒攀交情。
  苏青也不辩驳,起身回敬,转着桌往他们的壶里添酒。
  “小孟说得实在,我们呢,听取年轻人的意见……”
  “这话不对啊,小孟是老师傅了,去西部建设发电厂,青年工人代表。”
  “是是是,来小孟,走一个……”
  圆桌众人哈哈大笑。
  上年纪的领导提着酒壶同孟叙冬勾肩搭背,“娶媳妇儿什么时候的事啊,也没听你爸说道,有这么个儿媳妇儿怎么还藏着呢,怕我们都羡慕?”
  孟叙冬拿杯子碰,“就这阵儿的事,没来得及汇报,这不忙工程么。”
  “这事儿你放心,局里特别重视,建委那边也和我们打了招呼。”
  孟叙冬点头称是,“仰仗老领导了。”
  “年轻人干基层不容易,我知道。”领导笑笑,低声说,“市里几个项目啊,有你爸的支持,都放心。县里改造那个文创街区是吧,我看过标书审批,图纸相当漂亮。”
  “老孟也是想为家乡做点什么,还要感谢你们的信任。”
  “欸不说这些,一家人,互相扶持着明天才更好。”
  “是是是……”
  苏青没见过孟叙冬这样子,很陌生。这种饭局也不是她擅长应付的,可也只有尽力饰演好男人的妻子。
  孟叙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苏青拿起酒壶上前,双手为领导添酒。
  老领导收回手,五指一晃,和旁边的后生说:“金童玉女,建设家乡,我们就需要这样的年轻人。”
  后生起身搀扶领导,接过酒壶往自己杯子倒酒,“我代表领导,代表局里,祝你们施工顺利!”
  “还有呢?”老领导踉跄跌坐在椅子上。
  “小孟师傅和妹妹新婚快乐!”
  众人又一阵笑。
  从酒楼出来,大伙儿送迎领导,目视车远去。总包经理回头请孟叙冬上车,姿态之恭敬。苏青客气地说,“我们叫了代驾。”
  人皆散去,上了面包车,孟叙冬手按着额角,面露疲惫。
  “你看,没什么好玩儿的。”
  苏青笑,“我是来监察,看你都做些什么。”
  “请领导吃饭能有啥。”孟叙冬松了手,转头看着她,眼眸里似盛了陈年的酒酿,让人难以琢磨。
  苏青有点愣神,错开视线,把提前准备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孟叙冬喝了口水,揣着塑料瓶,似乎想要说什么。抬眼见穿着马甲的代驾过来了,转来转去打量面包车,不敢认。他抬手招呼,等代驾上车,听见对方问:“是去这个……友谊招待所?”
  “对。”
  代驾奇怪地看了看他们,转动插在车上的钥匙将车驶出。
  路上孟叙冬陷入了瞌睡,苏青抱着他落下的羊毛围巾,无所事事地翻看朋友圈。大学同学晒出下雪的故宫红墙,晒出荣登期刊,还有从大厂急流勇退身赴海外读博的新生活……
  车窗外景色一路后退。甜甜的撒花生活啊……
  盲猜后面应该还会吵。。
  懂一个人也许要忍耐,要经过了意外才了解所谓的爱《特别的人》《特别的人》!!
  不喜欢酒桌……
  好看好看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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