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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侥幸逃脱,李玥妩就知道,她不再是为自己而活。
  原以为巧娘和翠荷都出事了,没想到还能得知她们其中有人活着的消息。
  不管是巧娘还是翠荷,她们选择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站出来,就是不想她被武德司抓住。
  昨夜,她去御史台,也只是为了护对方一程,也叫对方知道,她还活着,也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仅此而已。
  仅此就够了。
  “那,我去吧。”孙婆婆说,“老婆子就喜欢凑热闹。左右巷子里那群娘子们也打算去,我跟着一起也不突兀。”
  李玥妩犹豫了片刻,点头。
  “您只管去看着,莫要多言。”
  孙婆婆应下,摘了围裙快步往外走,去追那群妇人们。
  御史台衙门大开,站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随着衙役敲响升堂鼓,热烈议论的百姓慢慢安静下来。
  赵邦宁和裴泓之先后走了出来,分别列做主次审理官位。
  李巧儿是被抬上堂的。
  她穿着素净的衣服,头发半束,面色比白衣还要白上一分。
  敲登闻鼓的竟是这样一个年轻瘦弱的女子,叫在场百姓一阵哗然。
  “民女江南西路宽平县望远乡李家村李来福之女,李巧儿,要状告当朝太子授命武德卫屠杀李家村上下三百一十八口百姓,勾结忠武将军徐苻与江南西路知府崔拓隐瞒此事,杀人灭口。”
  李巧儿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咬得格外清楚。
  “你可知,诬告太子和朝中重臣轻则杖三十,重则处斩?”
  “民女知晓。民女并非诬告,有人证与物证呈上。”
  赵邦宁看了眼裴泓之,见他点头,便问:“人证物证何在,本官着人去带来。”
  李巧儿没有开口,却见人群中走出一男子。
  他腿部有疾,迈步缓慢。
  “草民乃是人证。”
  赵邦宁示意衙役放他进来。
  男人自怀中掏出一叠书信,双手呈上,道:“这是李姑娘托我保存的物证。我乃是忠武将军麾下一位士兵,正德十年九月十三,将军点兵四百,前往李家村,我就在其中。”
  “当时……”
  男人才要讲述经过,耳听得一阵破空声,多年从军的警惕,让他下意识侧了侧身子。
  “簌!”
  箭矢穿破血肉。
  男子看着插在肩头的箭矢,循着轨迹望去,而后又是一箭射来。
  正正穿胸而过。
  百姓顿时乱了起来。
  “快,保护大人。”
  赵邦宁挥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压抑,怒吼道:“保护我有何用,保护好李娘子和人证啊!”
  日头高照,已经过了午时。
  李玥妩坐在凉棚下,有一下没一下搅动着木桶里的饮子,不时往巷口张望一眼。
  都快两个时辰了,孙婆婆她们怎么还不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巷口终于出现一群妇人。
  她们眉飞色舞,语调高昂,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孙婆婆亦在其中,只是神情略有些勉强。
  瞧见李玥妩,她们笑着打了声招呼。
  知道李玥妩不爱凑这些热闹,便没有拉着她说话,往巷子里头那棵柳树下去了。
  “娘子,”孙婆婆语气带着些无力,“去里头说吧。”
  小馆内,孙婆婆斟酌再三开口,却不敢抬头看李玥妩。
  “御史台审案时,出了意外。巧娘子的人证,被杀了。”
  李玥妩不好的预感成真了。但她知道,这还不是最坏的。
  “忠武将军出现在公堂上,言说巧娘子得了癔症,在胡言乱语。好在,裴大人及时制止了他要强行带巧娘子离开的举动。”
  裴泓之的身形比起徐苻消瘦了一圈,可挡在李巧儿身前时,其伟岸不弱于任何人。
  “是否癔症,本官自由定夺。徐将军,公堂之上,不容你放肆!”
  徐苻大笑两声,道:“你说她不是癔症?那你且看看她呈上的书信。其上可有一字?”
  “如何没有!”
  裴泓之答得肯定。赵邦宁在徐苻的注视下,拆开了男人呈上的书信,里面竟是一张白纸。
  “这!”
  徐苻得意一笑,伸手又要抓李巧儿,裴泓之再次挡在了身前。
  “书信,我具已看过,且叫人比对了字迹,确定并非造假。”
  话落,就见无为从怀中掏出一叠书信,递给了赵邦宁。
  徐苻愣住了,“怎么可能。”
  李巧儿冷笑道:“将军以为我在你身边三年,没有长一点儿脑子吗?”
  她是私下交给男人一些物证,却只是叫人仿制的罢了。
  徐苻瞧着是个大老粗,实则城府极深。事发之后,他必然会查到男人。物证交给男人不安全,可也不能叫徐苻知道物证在她身上。
  “狡兔三窟,这还是你教给我的道理。”
  说话间,赵邦宁已经将书信都大致扫了一番。
  有太子受贿崔拓的往来账本,也有他命令崔拓暗中帮助徐苻行事的书信。还有太子褒奖徐苻的书信,信中还许诺会给他升官回京。
  另外有正德十四年九月十三,徐苻带兵前往李家村的记录,和男人的口供画押。
  只是,这些书信中,都语焉不详,并不能确切的证明李家村被屠和太子有关。
  “妙娘,”徐苻看着李巧儿,脸沉的吓人,眼神更是阴冷,“我竟不知,你有这样的手段。”
  李巧儿艰难的站起来,说:“你不知道的,太多了。比如说,我叫李巧儿,不是妙娘。再比如,你带兵围住李家村,不许旁人进去的时候,我就在山上看着你。还比如,正德十年十月十三,我就要嫁给从小喜欢的小鱼哥哥了。”
  她往前一步,靠徐苻更近。
  “你夜夜梦魇缠身,我却丝毫不惧,因为我知道,那些缠着你不放的冤魂,都是我曾经最亲最爱的人。”
  “贱人!”徐苻抬手,掐住了李巧儿的脖子。
  裴泓之冷声道:“徐将军,你最好松开。她方才流产,受不住这样暴力的对待。”
  “流产?”徐苻看向李巧儿的腹部,果然慢慢松开了手,“你怀了我的孩子。”
  他子嗣艰难。府里女人十几个,却只生了五个女孩,唯一的儿子还先天不足,活不到弱冠。
  可李巧儿竟怀了他的孩子。
  “已经没了。”李巧儿语气中满是痛快,“我怎么可能会生下留着你肮脏血脉的孩子?哦,大夫说了,是个男孩儿呢!看吧,徐苻,这就是你的报应。我李家后继无人,你徐苻也注定断子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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