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止看了,也说写得好。小春马上把一张纸铺天盖地举过头顶,一路开心地跑出去,嚷着要给爹娘看。
她一走,这亭子就显得太静了些。
赵蘅呆了一会儿,站起来,“对了,我去让厨房给你备饭。”
玉止视线始终随着她,也仰起头,“我才来,你就要走吗?”
赵蘅顿时不好走了。
“你最近好像总在躲着我,阿蘅。”
她想了想,慢慢坐下来,“我没有躲着你。”
其实是有的,她自己知道。
自父母来的那一天后,她总有些羞于见他。
若不在乎,那他怎么看她都不在乎。可如今,她唯独不希望玉止用轻视或怜悯的眼神看她。
玉止把她所有微妙反应都看在眼里,但不拆穿,“我今天早回,其实是为了给你件东西。”
他把一只小提盒放到桌上,“打开看看。”
赵蘅掀开盖子,一股热热的桂花甜香扑鼻,“点心?”
是几个圆团团螺狮样的花式点心,粉的白的都有,看起来皮酥肚饱,玲珑可爱。
玉止道:“这是桂花螺。你有一次和我说过,你小时候吃不到糖,过年赶集时看到一种用酥酪和糖桂花做成的有螺狮纹的点心,记了好多年,可爹娘不愿买,后来也没再看到人卖了。”
大概是玉止有一回给她带酥糖点心解馋的时候,她见那点心也是用酥酪做的,便和玉止问起过。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
“可,你那时不是说这点心已经没人做了吗?又是怎么买到的?”
“我找了几位与州的药商朋友,这是与州特产。我跟他们问了配方,只是怎么也蒸不出那种分明的螺狮纹。反反复复的,到今日才勉强做出来。”
他亲手做的?就为她那一句话。
赵蘅和他说起这事的时候,并没有叫苦的目的。她本就家穷,爹娘又不是会疼爱子女的,那漂亮香甜的桂花螺也不过是许许多多她被压抑过的、被忽视掉的幼时愿望的其中之一。
她没想到十几年前的桂花螺,会在今天,在她掀起一面冒出热气的提盒盖子后,补偿给她。
玉止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想要在生辰那天送你的,却发现你今年的生辰已经过了。”
“生辰?”
“是啊,你怎么连自己的生辰都不提呢?”
“……我没有过过。”
她忽然想起那晚回房所见,玉止把一本折子放回箱子里去了——所以,他那时不是在检查嫁妆,是在看她的生辰庚帖?
赵蘅怔怔的,“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她心里暗笑自己傻气,低头揉揉模糊的眼睛,摇头道:“没事,不要紧了。”
玉止静静注视着她,忽然温声道:“阿蘅,你大概没发现,你最常说的话就是不要紧,没关系,我没事。——不要总说不要紧,没有什么是不要紧的。我希望至少在我这里,如果想要,你可以说想要,喜欢可以说喜欢,不开心可以说你不开心。我会听,我不会当做不要紧。”
眼泪滚下来,她一边擦一边笑道:“没有,没事,不要紧……”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和玉止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胡乱捂住了脸。
明明很开心,但开心下面又浮出一丝酸酸的涩,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
那桂子螺太好看,她用一个薄薄的高脚小瓷盘盛着,总舍不得吃。
小春咬着手指头,坐到她身边眼巴巴看着,“大少夫人,怎么没见过这种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