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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瓦连京唱着前苏联的歌儿:“离别的时刻已来临 你不安地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捕捉着故乡的气息 而远方降下了雷雨
  雾状的蓝色气流在颤动 担忧的神色涌现在鬓边
  再见了,父亲的土地 请你把我们记起
  再见了,亲爱的目光 我们无人会怯阵离去……”
  他幽幽拉动手风琴,身畔偎着一条老黄狗,毛发虬结,不成样子,它也是这条街上的老面孔了,据说已经十几岁了,又老又凶,慵懒地蜷缩在瓦连京的大头皮鞋上。
  齐玉露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神奇力量,她从来不怕这种凶悍的动物,甚至有靠近的冲动。多年以前,她曾不要命地尝试摸一只走丢了的东北虎,并且奇迹般地得手了。漫天的冰雪中,她亲手喂那只饥寒的虎吃了很大一块肉,人和兽,都很满足。从那以后,她觉得生灵之中,并不存在所谓的“不可接近”。
  她从钱包里拿出十元钱,扔进瓦连京身前的礼帽里,里面钱两稀疏,只有可怜的几个硬币。
  “这是什么歌儿啊?”齐玉露伸出手。
  没等瓦连京回答,倏忽之间,蛰伏已久的老黄狗朝她飞扑过来。
  人没有唤,只有犬在吠。
  郭发猛然回头,箭步冲过来,两脚开弓,踢开了老黄狗,狗虽暂时跑开,但仍不服气。
  郭发没认出齐玉露,完全没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就是相片上那个女人,他眼睁睁看见鲜血从她松垮的西裤上渗出来:“你等会儿!”转身投入和老黄狗的缠斗。
  齐玉露这才觉出小腿肚处的痛楚来,而她不想暴露自己那脆弱,残疾就像一把子弹装满膛的手枪,万万不能发作,但是随时会走火。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和他就这么碰面了,猝不及防,完全没有准备,甚至如此失态。
  老狗下巴滴沥着口涎,咬住郭发的裤脚,吠叫激烈,陆续有人成群结队围堵着,但没有一个人帮忙,偶有刺耳的私语散布开来,大概都认出那是郭发。
  “条子!条子!”郭发一边嘬着嘴咆哮,避免攻击,只是一味躲闪,不时停下来这野兽浑浊的眼睛。
  “……!!!”瓦连京用俄语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也没能唤回自己的狗。
  “条子!条子!我是郭小八!”郭发再次高喊。
  条子愣怔在那里,斜歪过凌乱的头,终于收回了獠牙,乖乖趴回原处。如果狗有着和人一样的思维结构,他大概会感到一种重逢的喜悦,还有久违的归属。
  一切又恢复平静,齐玉露独立街面,喧嚣依旧,原来这纷乱紧张的相遇,只有一个刹那那么短。
  郭发背过她蹲下身,从裤兜里拿出几张零钱,每一张都沾了汽油,随手扔在在乞丐脚边的礼帽里:“你还认识我不?”
  瓦连京仰起头,反应了老半天:“你是郭小八?你出来了?”
  郭发苦笑,嗤了一声:“操!我都出来好几个月了!”
  瓦连京混迹东北多年,口条顺畅,有本地人的风采:“好啊,还年轻,啥也没耽误,你现在干啥营生呢?”
  郭发站起来,颇有些自豪:“我在人民公园对面那个汽修厂,老杜收我当学徒了,等我出师了,就给老头儿打工。”
  “和平年代了,太阳底下,有手艺,有工资,还能有啥愁事儿了?”瓦连京笑说。
  郭发没回,愣怔看着他怀里的风琴,红漆已经剥落:“还是以前那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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