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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安!”这次是叶氏拦住了他。
  “你姐姐也是一片好心,只是不慎选错了药而已,我现在身子也好了些,不许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三言两语,明面上是在为江晚芍开脱,实则是坐实了她敷衍了事,甚至还可能妄图谋害母亲性命的事。
  江景贤皱了下眉,一锤定音下了结论。
  “芍儿,这件事是你做的不对,事关你母亲的身体,岂能粗心大意?”
  这件事已经过去,又没有证据,是黑是白全靠叶氏的一张嘴。
  江晚芍不动声色地应了声,语气温婉柔和。
  “母亲,是芍儿错了,日后芍儿定会用心孝顺母亲。”
  叶巧珍笑着应是,只是袖中的指尖骤然收紧。
  江晚芍这丫头很不对劲,若是往日,早就急急忙忙开始辩解了。
  那样的话,她正好可以让身边的嬷嬷不经意拿出那些草药里有毒的几味,堵的江晚芍无话可说。
  哪知道,这丫头竟然丝毫不为自己辩解,直接应下了。
  “爹,那她推我的事呢?”
  江茂安不服气地缠着父亲追问。
  眼瞧着江景贤的眉头越皱越紧,江晚芍懂事地开口解围。
  “茂安,姐姐下次和你打招呼的时候一定温柔些,不会再让你摔倒了,好吗?”
  她莞尔一笑,眉眼间竟然分毫没有被诬陷的怒意。
  叶巧珍莫名地心头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江晚芍这蠢丫头,不会脱离她的掌控吧。
  她拽过不依不饶的儿子,在袖子的遮挡下狠狠掐了一把。
  先鸣金收兵,她要好好再观望一下,这丫头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江景贤和叶氏在前,一行人向用膳厅而去。
  江晚芍出发前,心中想好的那些想同父亲说的话,此时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看的分明,父亲袒护叶氏,二人又有了叶茂安这个聪颖的嫡子,感情更深。
  她一个出嫁的女儿,在父亲眼里,与用来同裴渡争权夺利的棋子无异。
  如今她在这相府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
  这般想着,她眼前又浮现出裴渡俊美无俦,挑眉玩味看向她的样子。
  她明明答应裴渡,等些日子再回相府的。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回府,看望一下如今的父亲。
  现在,她看到了,心中有什么东西也破碎了。
  “芍儿,茂安在国子监入学的事,进展如何了?”
  叶氏柔和的嗓音响起,把她的注意力从盘中的银芽鸡丝上唤了过去。
  这事抱月同她说过,叶茂安到了入学的年纪,可国子监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想入学,必然要通过一次测验。
  江景贤身为国相,又知道自己小儿子顽劣,本是直接贿赂了那国子监祭酒,换得了叶茂安的免试入学。
  只是,那国子监祭酒……在她去接裴怀澈下学那次,暴露了仗势欺人的本性。
  裴渡的人出手,他便得了个在刑部诏狱的长期居留资格。
  这般,江茂安自然又无法入学。
  江晚芍放下筷子,用帕子轻柔地拭了下嘴角。
  “父亲,母亲,茂安虽然聪颖伶俐,可也不能时时惯着。”
  “若是让国子监的同窗们发现茂安学识甚浅,没通过测试便入了学,他们会在背后如何议论我们江家?”
  她抬眸望向江景贤,白皙的小脸上三分恳切,三分真挚。
  “应是会说,江家不仅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甚至连家中幼子,也要靠手段进国子监读书吧。”
  话落,叶巧珍和江茂安对视一眼,像是确认了什么信号。
  下一瞬,叶茂安便皱着小脸吵闹起来。
  “坏女人,你胡说,你明明就是故意不肯让我上学!”
  江晚芍等的便是他这句,柔柔叹了口气,眉目染上浅浅的哀伤。
  “茂安,这么多年来,你始终不肯唤我一声姐姐,总是桀骜不驯的样子。”
  “我自然是不介意的,可若是让国子监的众多学子听了去,岂不等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告我江家家教不严,家风不正吗?”
  江景贤神色复杂地看了过来,抬手阻止还想说什么的江茂安。
  “芍儿,还是你想的周全,之前为父对你说了不少重话,你不要介怀。”
  他拍了拍身边叶茂安的小肩膀。
  “茂安啊,听父亲的,你再学一阵子,过了测试,堂堂正正去国子监上学。”
  江茂安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
  半晌,他哇的一声哭了,推开围上来的婢女们跑了出去。
  叶氏连忙笑着解围,“夫君,芍儿,这孩子是我没管教好,你们继续用膳。”
  面上的笑容完美到宛若精致的瓷器,桌下的指尖却是已经重重掐进了手心。
  好你个江晚芍,交给你的事不仅不办,还要在夫君面前危言耸听,让茂安这个孩子受委屈!
  江景贤久久瞧着小儿子离去的背影。
  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江晚芍曾经很熟悉的慈爱。
  “芍儿,你弟弟他只是个孩子,纵然哪里不对,你也要让着他,知道了吗?”
  “芍儿明白。”
  江晚芍曾经并不明白长大的定义,只觉得父亲兄长宠爱她,她在这家中便永远是孩子。
  如今,感受着父亲对待自己和江茂安之间分明的差距,她却可以浅笑着口是心非。
  这便是长大吧。
  晚膳在古怪的气氛中结束,江晚芍起身告辞。
  她须得赶紧回摄政王府了。
  否则裴渡回去后,若是问她去了哪里,她不愿说谎,更不愿让裴渡寒心。
  更何况,今夜,他们还相约去逛那花灯会。
  “芍儿,今日你便在府中住下吧。”
  江景贤收敛了神色,不疾不徐起身,在婢女端来的铜盆中净手。
  “为什么?”江晚芍难得露出了一丝无措。
  江景贤莫名看了她一眼,嗓音微沉。
  “莫非女儿出嫁后,连回府住一晚都不成了?
  你母亲身子不好,你不常回家尽孝,今晚便侍候你母亲服药吧。”
  叶巧珍本来没有想留下江晚芍的意思。
  但瞧着她似是不想留下,便也乐得添乱,跟着连声附和。
  江晚芍无法,也只能留了下来。
  夜幕渐渐降临,她托腮坐在窗口,呆呆瞧着阴云翻滚的天色。
  全然没有一丝想去叶氏面前虚与委蛇的心思。
  至于叶氏日后会在父亲面前怎样编排自己,她现在实在懒得去想。
  “王妃,您派去给王爷传话的那个小丫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抱月悄悄走到她身后回禀,眉目之间一缕忧色。
  她早就说了吧,王妃就不该回到相府这泥潭中来。
  现在好了,王妃深夜不归,说不定和裴大人的感情又要被破坏了。
  “也许是被派去做别的事了。”
  江晚芍揉揉眉心,父亲应该不至于连她派出去的一个小丫鬟都要拦下。
  不知过了多久,片片飞雪自九霄穹顶飘洒而下。
  将漆黑的天穹,同万物之上覆着的积雪连成一片。
  重重院墙之隔,高大的相府府门外。
  一道身影孑然而立,玉冠墨发,连同披着的绛色蟒纹大氅之上,皆已落了一层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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