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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除夕,是天下第一望族何氏,家主嫡子的大喜之日。
  所娶之人,不是公主,不是贵女,乃是一户贱商女——杨二娘!
  杨二娘无名,出生时被喊丫头,关于二娘一称,源于她在家中排行老二。
  三岁时,其母虞氏因生不出儿子而被休弃,她因性别为女,被连带逐出。
  五岁时,虞氏确诊五色带下,她卖身救母,成为蜀地之主的下属。
  如今二十岁,她遵家主之命前来花雾城办事,意外撞上生父杨玉来,被其五花大绑的带回祠堂,强行认祖归宗。
  “滚!”
  瓷器碎裂在地,声音极其刺耳。
  一双黑色长靴迈进房门,来人背着手,五十出头,一身体面的刺绣华服,后头跟着两名壮汉。
  杨玉来脸色阴沉,眉宇藏着阴笑,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恶心嘴脸:“老子就知道你要闹!”
  “你别过来!”虞乐躲在条案后,将手中金花簪对准他。
  “你俩愣着干嘛,别误了吉时!”
  语毕,那两名五大三粗的壮汉阔步走近虞乐。
  虞乐往后退步,手劲儿紧了紧,转向自己脖子,怒吼道:“别过来!不然我死给你们看!”
  杨玉来极其享受捕捉猎物时的快感,他忍不住指着她大笑:“何氏乃簪缨世家,金玉满堂,富可敌国,连皇上都得看他们一族脸色!官府婚书已经发放,你就是死,老子也要把你送到何慕床上去!”
  虞乐拧紧眉头,差点打呕,“你这个卖女求荣的贱人!”
  杨玉来脸色骤变,让两名壮汉动手。
  虞乐用簪子与两人对抗,奈何有心无力,她如今没了功夫,使什么招式都没伤害,很快就被制服在地。
  虞乐被两人钉得死死的,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她恨恨咬牙,眼睛如同毒蛇一般,瞪住居高临下的杨玉来,发狠道:“我的人生,从你厌女休妻那刻起,就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杨玉来不足为惧,嗤笑:“没有我你能出生,能嫁进高门?”
  “呸,倘或不是为了我娘,这条贱命我宁可宰碎了喂狗吃!”
  杨玉来眼神变狠:“给她喂药。”
  虞乐震惊的看着侍女端来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她吃力挣动,终是无果,“你还要做什么!”
  “帮你一把,既然坐上正妻之位,自然也要诞下嫡子,这样,你这种命如草芥的野女人,才能稳坐高位。而我,可以攀上永生的荣耀,我杨家的门楣,若干年后,将一跃成龙!”
  虞乐身体一震,鼻子发酸,眼底发红:“成个麻花蛤蟆腿的龙,死臭虫,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杨玉来闻言,夺走侍女手中汤药,一脚踹在虞乐腹部。
  虞乐疼得微微张嘴,杨玉来见缝插针,手快地钳住她的下颚,毫不怜惜的将汤药灌进她咽喉,“那你就去做,何氏鬼!”
  药汁从嘴角溢出来,慢慢滑出脸颊,她呛得直咳,喷了好些出来。
  杨玉来怒得扔碗,甩袖离去,“立刻给她梳妆打扮!”
  虞乐被壮汉提起来,死死按在梳妆台前,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铜镜中狼狈的自己。侍女粗鲁且不停地在她脸上傅粉,一层叠一层……像在极力涂改她的人生。
  唢呐的声音刺进耳里,天边聚了整日的阴云竟在这时散去,缝隙里蹦出光来。
  盖头突然落在头顶,视线变得模糊。
  虞乐双脚灌铅,举步难行,被侍女架住双臂,拖出杨家大门,推进喜轿。宛若提线木偶,被困在珠围翠绕之中,坠入了奢靡无际的地狱。
  一瞬间,鞭炮响起。
  迎亲队伍开始起程。
  路上有无数双手伸进喜轿里头意图阻拦,收到奴仆们散发的钱帛才肯作罢。
  虞乐不理解这样的风俗,惊恐的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喜乐里夹杂着男女老少喧呼作乐的声音,听得她头痛欲裂。
  待抵达何氏府邸,暮色降临,云霞漫过苍穹。
  这边锣鼓喧天,爆竹不断,昏黄的天色下升起一大片浑浊白烟。
  喜婆喜逐颜开,高声喊道:“吉时已到,请郎君迎妻!”
  音落,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伫立门前的红衣男人缓缓走向喜轿。
  虞乐心跳得厉害。不一会儿,隔着红纱盖头,一只修长的手伸到眼前。
  她充满戒备地盯着男人看。
  红纱朦胧了他的五官,却留下了漂亮的轮廓。
  霎时间,他身后有东西簌簌而落。
  街边凑热闹的小女孩抬起手,欢喜道:“下雪啦下雪啦!
  看着忽如其来的大雪,喜婆反应及时,大喊:“瑞雪降临,夫妻白首不相离!红伞相迎,开枝散叶君如意!”
  语毕,喜轿旁的侍女撑了红伞。
  四周喧呼一片。
  虞乐却感到窒息,眼前猫着身的男人咧开了口,低绵的声音钻入耳里。
  “来。”
  虞乐心里有股气,又悲又愤,她咬紧牙关,弱声乞求:“放过我。”
  男人默了一瞬,擅作主张的钻进喜轿,两双手落在她薄弱的香肩与细软的腰肢,“对不住。”
  虞乐浑身一颤,彼时不知这三个字,除了冒犯之外,还有别的意思。
  男人顶过喜轿帷幔出来,侍女递过红伞,在漫天纷飞的白雪之中,一旁的喜婆扯着嗓子高声宣道:“新妇下轿,吉祥福到!”
  与此同时,虞乐内心的恐惧如同雨后春笋般疯长,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男人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手不禁紧了紧,挪开步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停至大门正中。
  将虞乐放下,撑伞的侍女也默默退离。
  细雪迎风飘扬,偶落两人身上。
  府邸共三扇门,正中那一扇,有侍女双手持牵巾。
  在这名侍女身后,是一条宽敞明亮的院道,两旁各站五十名侍女,她们手中拿着图纹繁华的毛毡。
  虞乐站稳脚跟,为这盛大隆重的婚礼感到吃惊。一时难辨悲喜,发了愣,被眼前侍女塞了牵巾才回过神。
  离中门最近的两名侍女率先放下手中毛毡,喜婆隐在无人的角落念道:“新妇进门,财源滚滚!”
  虞乐手中牵巾动了起来,原是左侧的男人率先迈了步子。她拧眉片刻,鼻尖开始发酸。
  前方厅堂等候的何氏族亲,身后看热闹的平民百姓,迎亲队伍中的杨家奴仆,何府侯立的侍女们……所有人都盯着她!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并没有退路,逃不掉的,这里可是何府,名门望族,不会让她这样微不足道的人摧毁他们的高傲。
  虞乐无助的闭上眼睛,逼迫自己迈开步子,终究是跨进了何府。
  第二块毛毡被下一排的两名侍女麻溜放好,虞乐艰难的挪动双腿,与男人并肩而行。
  纯白的雪花与漫天洒落的花瓣落入两人身上,点缀这片喜庆。
  虞乐麻木往前,一步又一步,靠近马鞍时,礼乐中再度传来喜婆的声音:“新妇跨鞍,福禄平安!”
  最后,在虞乐脚落地厅堂的那瞬间,喜婆继而说道:“新妇落地,儿孙满地!”
  虞乐咬紧牙关,眼睛瞪得蛮大。周围欢笑声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她的耳道。
  她悲愤交加,终于在拜堂躬身那刻,泪水坠落在地,整个人随之晕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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