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明目光灼灼:“何处?”
岑姜眉头一皱,气愤道:
“哪里是买来的?分明是捡来的!”
“那日宫宴回府后,夫君当即下令彻查,但是管家的册子里没有那丫头一星半点儿的有用信息,何处人士,姓甚名谁,亲人居所,都是假的!问了才知道,竟然是我家夫君上街时,偶然见到她在卖身葬父,心软给了她几两银子惹来的祸端。”
“那人拿了银子后久久不肯离去,非要入府以身报恩,这才成了我沈府的下人。这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夫君帮了之后就忘了,没想到竟会引狼入室!”
李慕明越听,越觉得胆寒无比,只怕其中大有蹊跷。
遂缓缓点头道:“夫人,这就对上了,混入我家的贼人用的也是相似的手段。除夕之夜昏倒在庄府大门前,被救醒后说自己全家皆亡,走投无路,甘愿入府为婢。”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多用的是家生子,不大会从来路不明的人伢子手里买奴婢。要想混入其中,还不就得靠卖惨嘛!”
岑姜气急,猛地一拍桌子:“杜家父子其心可诛!”
牧谷摸着庄清朗的小脑袋,心中百感交集:
【难以想象,原著中当爹娘知道害儿子重伤毁容的人,竟是被自己亲手放进门的,该有多么的自责心痛啊!】
【那个利用主人的善良往人家家里塞棋子的人,就是男主杜秦锵啊!】
【代入男主视角的时候,会觉得他好厉害,好擅于揣摩人心哦!现在作为小炮灰一家,只会觉得他可真不是人呐!】
即便早就知晓罪魁祸首的身份,李慕明仍旧心情沉重。
杜秦锵的心思之缜密,行事之狡诈,真是令人不得不忌惮。
人是他们自己在街上救的,登记在册的身份信息也都是伪造的,要不是他们夫妇俩根据牧谷的心声及时抓到了潜伏的贼人,此事几乎毫无破绽!
但关在庄府地牢中的眼线不能动,至少不是现在。
凉国人刚欢天喜地地拿了假图回国,此时亮出这个证人,恐怕会打草惊蛇。
李慕明掐了掐手,那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便是这样一步一步毁了他们全家的吗?
牧谷攥紧了小拳头:
【唉,要是我能开口说话就好了,现在就能告诉爹娘,让他们去端了明月楼!】
李慕明心中一动,明月楼?
她好像略有耳闻,那是…京城中纨绔子弟最爱去的风月场所。
这和杜家人有什么关系?
【那是男主的产业!】
【明面上是风月场所,实则是杜秦锵豢养眼线耳目的地方!那里人多眼杂,信息交错,人在酒酣耳热之际什么话都说得出来,那不是一个妥妥的大型情报机构嘛。】
【要说男主还真行,十几岁就有如此深谋远虑,知道打信息战。】
【更绝的是,官家子弟要是把伶人们赎回府中做姨娘或者歌舞姬,那就是轻而易举地安插了进眼线呀!】
【最近沈、庄两家暴露的那两个暗探,就是从明月楼里出来的!这不是看咱们两家人位置关键,又迟迟塞不进人,杜秦锵才想出了卖惨这样一条缺德道路嘛。】
【端了明月楼这个老窝,就相当于斩断了男主的一条臂膀!我还不会说话,要不把这个计策写下来给爹娘看?他们不会觉得我是妖物吧…】
牧谷的思绪还在飘荡的时候,李慕明在震惊中难以回神。
谁能想到暗地里,明月楼竟是为杜家收集情报的?
庄路倒是没审出这一层关系来,相必是那眼线清楚此事牵连甚广,要是说出口,也就没活路了吧…
方才两个大人谈话时,沈离苍安静旁听,若有所思。
此时见桌上沉默下来,小姑娘才脆生生地开口道:
“母亲,想要破这样被动的局面,须得撕开一道口子。”
岑姜一脸意外:“你有办法?”
“哥哥说,他有办法。”
岑姜更加糊涂了:“这样大的事,他怎么不自己来和我说,要让你传话?”
沈离苍默了默,小眼神瞥向李慕明,难得地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他说…怕您揍他…”
“他还说,要在嘉宁长公主来家做客的时候说,这样才不会被揍得太狠…”
牧谷幸灾乐祸地咬了咬袖口。
【沈哥哥…应该是明月楼的常客吧?所以他才能窥得端倪?】
【嘻嘻嘻,这话说出来,是真的要被沈夫人打断腿的。】
这小子打什么哑谜?
岑姜心中预感不好,还是尽力挤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乖,去把你哥叫来,娘保证不动手。”
沈离苍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
李慕明挑了挑眉,心想沈府这一家子还真是有趣极了。
片刻后,沈景荣的嚎叫声在水榭上空响起:
“娘,你说了不动手的!”
岑姜怒目而视:“你再说一遍!”
“明月楼是什么地方?青楼!你怎么就是他们的座上宾了,是不是和你学堂中的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去的?不好好读书,净逛青楼了是吧?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接着霸气一指:“离苍,捂住耳朵不许听!”
沈离苍默默捂上耳朵。
沈景荣左躲右闪避不过去,最后窜到亭子的梁上求饶:
“娘,明月楼不是青楼,是听歌看舞的锦阵花营,我是去喝酒的,不是去看姑娘的。”
岑姜当即叉着腰怒骂:
“你当老娘傻啊!不是去看姑娘的,你怎么会知道咱府中的那个暗探,也有明月楼里姑娘们的葫芦细腰?”
“我听说的!我听章杨说的!”
沈景荣苦着张脸:“他说明月楼里的姑娘自幼时就用束带缚腰,中间需得掐成个,两掌就能握住的葫芦细腰才行。因为此法痛苦不堪,一不小心就会伤人性命,别的风月场所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轻易模仿。”
“我昨日去验尸,见那个暗探的腰身不是极细,但也和普通人不一样,有缚过的痕迹,才想明白了这些。”
沈景荣见母亲虽然此刻浑身仍透露着骇人怒气,但好歹额上的青筋已消,瞧着像是在思索的模样。
故而大着胆子道:
“嘉宁长公主也在这儿呢,娘,我能先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