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担忧的老太君找茬并没有发生,史太君已经自顾不暇了,先前得了天花就已经元气大伤,最疼爱的孙子又横遭变故,再加上冬日气候冷,血管都要冻的凝结,她的心快承受不住了,倒在床上便一病不起。
大夫人蹲在病床前当孝子贤孙,一碗碗的药喂下去,史太君也不见好转。
家里人不管真的假的,都装的忧心忡忡,毕竟是宁远侯府的老夫人,在这个孝字大于天的年代,她也算是个天了。
司棋还问:“夫人,大夫人一直在病榻前伺候,府里都说她孝顺,您不去看看史太君吗?”
谢韫玉一副病恹恹的表情,“大夫人当然有精力伺候史太君,重伤未愈的又不是她儿子,我的心肝二儿子伤成那副样子,我哪有精力照顾别人,我已经病的快要死了。”
司棋看着她的脸色,面色红润有光泽,十分耿直地说:“奴婢看你的脸色不像是快要死了,气色好到还能再活八十年。”
谢韫玉用手指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哼道:“不要违背我,要顺从我,司棋,你不是一个称职的丫鬟了。”
司棋她爹是养牛的,有牛脾气,她也是牛脾气,她还是觉得谢韫玉气色太好了,干脆拿来脂粉,说:“涂白一点吧。”
谢韫玉无奈道:“谁会较真我是不是真的病了,谁会像你一样傻。”
司棋忧心忡忡:“要是史太君死了,你一眼都不去探望,人家会说夫人不孝顺的。”
谢韫玉讥讽一笑:“死不了。”
别看眼下史太君病病殃殃的,谢韫玉始终相信她能挺过来,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她丈夫死了,庶长子死了,庶长孙死了,庶孙媳死了,就连庶重孙都死了;嫡子也死了,二儿媳妇死了,家里人死了个干干净净,她不是也活着嘛。
甚至谢韫玉后来都死了,她还是稳健的活着,注定要长命百岁。
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可以让身边所有人都变得不幸,而她幸福的活下去。她就像冬天一样,某一天悄然而至带走一切生命迹象,只剩下枯树残枝在北风中瑟瑟发抖,干枯的老树皮布满斑驳的纹路,像是一张愁苦女人的脸。
“夫人,冬天院里空荡荡的,大树都枯了,也不见下场雪,太枯燥了,要不要装点假花,咱那绢花铺子做出来的花,跟真花似的。”司琴端着盆进来擦着窗户,却看司棋在床边和夫人笑笑闹闹不知说什么,她有点嫉妒,故意扬高声调提议道。
谢韫玉起身向她一步步走去,在窗户旁边的榻上坐下,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咱家还有个绢花铺子?”
谢家是以丝绸生意起家的,后来延伸出了许多产业。谢韫玉接手的铺子里有成衣铺子,后来有些布料因为各种缘故做瞎了,硬的像木块,本来都准备销毁,结果她巡查布庄发现了,觉得染色好看销毁可惜,就研究各种做法,最终有个下人提出该可以做成惟妙惟肖的花。正值冬季,那些绢花备受欢迎,京都里的女眷们在大雪天争奇斗艳,也算是美景。绢花就成了稳定的店铺,冬季尤其爆火,也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收入。后来那个下人还被谢韫玉提拔成了专门管绢花用料生产的管事,人称花管事。
司琴支吾了片刻,说:“夫人忘啦,您还给我和司棋带过花回来,说您发现了个好生意。”
谢韫玉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道:“都是一两年前的事了,就拿回来过一次,你记性真好。”
司琴笑道:“小姐的事情奴婢肯定尽心尽力的记着了。”
谢韫玉走到窗边看了看外边,“花点缀就算了,万物凋零的时候,何必与季节对着干,我看冰冷枯燥乏味很适合冬天呢。”
她在静静等待着这场冬季过去。
司琴微微一个哆嗦,或许是窗边风大冷到她了,或许是谢韫玉说话的声调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