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苏大学士也是吓得一个踉跄,靠着桌子才没能出丑。
他想说什么,可嘴唇却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发不出声音。
……
无他,主要因为小福的形象并不怎么好看。
她是吊死的。
她披肩散发,脸色惨白,眼眶凸出,舌头却拉得老长。
猩红的舌头和两条血泪并排挂着,又惨又诡异。
冷瓷的耳朵被身旁惊叫之声折磨得不轻。
她走上前去,抬手将小福的眼睛舌头整理一番,又轻轻将她的发丝拢在耳后。
如此,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小福看起来,可怜更比可怕多一些了。
苏大学士勉强稳住了身心,吩咐丫鬟嬷嬷安抚众人的情绪。
许久,四散的众人才又重新归拢在一起。
经此一番,大家都如鹌鹑一般,哆哆嗦嗦,不敢言语了。
只是她们个个不由向苏然瞟去,难以控制地怨苏然作怪。
不然冷瓷只是转述而已,哪至于真让她们见鬼!
冷瓷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她们的心思,她问小福道,“你投胎错过的时辰不多,我可将你送去轮回,你去不去?”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
众人听着,只觉一方最柔美的云朵从心上拂过,连刚才的惊吓都被安抚了些。
她们神情微有异样。
今天见冷瓷这么久,听她说话没几句。声音好听与否先不谈,之前她那语气又冷又硬,哪是这样柔和的?
她们也不由想道,若是冷瓷一直用这样的语气同她们说话,她们也不至于事事都向着冷枝枝了。
她们如此,小福亦然。
小福眼神动容,目光中那一抹厉色被抚平,已尽然没有方才那样恐怖。
她看着冷瓷,流出两行血泪,“不!我不走……我便要和恶人同归于尽!我就算魂飞魄散,也要让恶人付出代价!”
说着,她目光直逼苏然,像是要将人活剐了。
虽然挑眉嗤笑,“你说你的恶人,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同归于尽的人竟然是我?嗯?”
见她如此,苏大学士神情复杂。
他动了动唇,终是问道,“然然似乎,并不怕她?
小福刚刚现身的时候,众人皆大惊失色,你却无动于衷。
小福出现后,就连为父也是心惊难定,直到现在都无法平复心情,你却似乎并不意外?”
苏然继续笑着,一脸无辜,“一个不知恩图报,偷母亲饰物的宵小人物而已。母亲对她那样好,她却以怨报德。
让我对着这样的人惊慌失措,岂不是太对不起母亲了?
你说呢,爹爹?”
不等苏大学士开口,她又挑眉看向小福,笑容肆意,“怎么,你生前不过是需要卖身才能拿得起葬弟银钱的人。进了府,也只会干出偷盗这等见不得人的事,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怎么现在变了鬼,突然就有底气了?
本小姐告诉你,废物就是废物,就算变成鬼,也是一只鬼废物,依旧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你还想和我同归于尽,你倒也配?”
闻言,小福双目瞬间赤红。
她头发炸起,似乎要失去理智。
冷瓷再次抬手,在她眉心一点。
小福恢复平静。
两行血泪却是忍不住流。
苏大学士还在震惊于自家女儿反态的言行。
他从没见过自己的女儿露出这样的嘴脸。
闭眸叹气,他看向小福,道,“她们说你偷了夫人的首饰,畏罪自杀,是真的吗?”
小福苦笑一声,不想言语。
冷瓷看出她心中所想,只道,“我可以还你清白,也可以帮你报仇,你只管将事情的经过全部说与众人听便好。”
“当真?”小福眸子亮了亮,迸发出微弱的希望。
看到冷瓷肯定的神情后,她长叹一声,看向苏大学士,“我没有偷夫人的首饰。
我不愿开口解释,并非我愿意被人误解,只是死前,冤枉这两个字我说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人听。
他们用绳子勒住我的喉咙,我每辩白一分,绳子就更紧一分,直到我的魂魄飘在旁边,我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他们将我挂起来,说我是畏罪自杀。
——到底做贼心虚的人是谁呢?”
说到这里,她摇头讽笑。
苏大学士眉头紧皱,真挚道,“听小福姑娘的意思,你是被人害死的?究竟是什么人要害你?”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轻轻从苏然身上扫过。
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他无力却坚决,“若凶手是我府中之人,我向你保证,无论是谁,我也绝不容他!天网恢恢,在下一定让凶手得到制裁!”
小福的笑意未止,并没有因为他的保证而有任何动容。
很明显他并不相信苏大学士会帮她什么。
但他还是整理了心绪,从头说起。
“早些年我父母意外双亡,只留我和弟弟二人相依为命。
父母还在时,尚有余力供弟弟读书读书,父母亡故后,弟弟见我一人赚钱辛苦,便总说不读了,要和我一起撑起这个家。
弟弟聪慧,在学堂表现出色,我就算日夜刺绣也绝不同意他放弃学业。
哪曾想,我这样为他着想,却是断送了他的性命!
早知如此……我便让他去砍柴也好,做苦力也罢,起码他还有命活……”
说到这里,她痛心到哽咽,几乎说不出话。
在场众人没有一人出声打扰。
停顿片刻后,她继续道,“弟弟开朗懂事,每每放学后都尽快回家,操持家务,煮饭洗衣。
前阵子他忽然早出晚归,心不在焉。我问他,他也只说最近功课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要向其他人讨教。
他瞧着愈发不对劲,我只当他是太累,让他好好休息。
直到前些天,他生了一场大病,不治身亡……”
小福说着,看向苏然,“你们猜,弟弟得的什么病?”
苏然只是笑着,用看蝼蚁的眼神看着她,竟然丝毫不再遮掩嘴脸。
众人看着小福,又看着苏然,只感觉气氛又诡异又可怕,没人敢接话。
小福也没有等大家的回应,只继续道,“弟弟病时,他说自己只是风寒,不让请大夫。我不顾他反对,四处筹钱,请了大夫为他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