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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的早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人们都窝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愿探出头来。
  在这个冷清的时候,巷子深处的一个小院里却传出接连不断的喝骂。
  稀稀拉拉路过的行人也好奇地回头张望着。
  “我把女儿托付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她的!魏忠财,老子看你真是活腻了!”
  “天棋,娘的天棋啊……快醒醒啊!”
  小院西屋里,从窗缝溜进来几缕寒风。
  瘦小的女孩躺在窗边的小榻上,紧皱的眉头和滚烫的身体都让人心揪成一团。
  榻边半卧着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在轻柔地擦拭着女孩的额头,眼角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女孩的脸上。
  “天棋,娘和爹爹都回来了,还有哥哥,哥哥们也在呢。乖宝,睁开眼看看娘,看看我们,好不好?”
  妇人微微颤抖的声音不断地响起,轻柔的动作也是一刻都没有停下。
  旁边高大的男子是天棋父亲魏康。
  此时也是眼圈通红。
  他不忍继续看下去,便将头转了过去。
  目光正好落在门口瘫坐在地上的两个人。
  脸上没有一丝愧疚表情的两人让他心中怒火更甚。
  魏康疾步过去,一把拎起男人的衣领怒喝。
  “魏忠财,我看在咱是同乡的份上,把我当宝贝女儿托给你照顾,钱财衣物一点儿不少,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旁边的妇人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如此对待也坐不住了。
  她一下就跳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推了魏康一把。
  指着魏康的鼻子骂道。
  “你还有脸说钱呢魏康,你临走前就留了十五两银子,十五两银子顶个屁用,你女儿在我家住了十个月,衣食住行哪个不花钱啊……”
  “换季了要买新衣服,每天还要吃鸡蛋,隔几天了还得吃顿肉,这些都是要钱的呀。更何况……”
  “更何况魏天棋还是个病秧子,老得吃药,药那么贵还不如给我买鸡腿吃。”
  魏忠财的媳妇曹娟正说得兴致高昂时被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冲进来打断了话头。
  曹娟一听儿子魏平的话便心道不好,立马就上前想捂住他的嘴。
  刚迈出一步便被跟着魏平进来的少年挡住了去路。
  “曹婶子,能解释一下魏平说的话吗?”
  颀伟的少年挡在曹娟面前,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有滔天怒火。
  “什么叫‘十五两银子顶个屁用’?什么叫‘魏天棋是个病秧子,买药还不如给魏平买鸡腿’?”
  “十五两银子够一个四口之间富足生活一年都有余,放在你们家连我妹妹一个人都顾不住?”
  少年显然不相信曹娟的鬼话,一副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们的模样。
  面对这疾言厉色的一家人,曹娟显然是招架不住。
  而魏忠财早已退居一旁,连个屁也不敢放。
  魏平更是想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出去。
  看着没用的丈夫和怯懦的儿子,曹娟思前想后别无他法。
  家里穷得响叮当,兜里也是比脸上还要干净。
  钱肯定是还不上的,索性撕破脸皮了。
  曹娟这样想着,便想往小院门口一坐,脚步刚一动便被魏康拽了回来。
  她不死心,直接一下坐在了小院正中,开始了鬼哭狼嚎。
  “逼死人了啊,大家伙都来看啊,魏康去趟军营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啊,回来欺负我们一家三口啊……”
  “一张口就是十五两银子啊……是要逼着我和忠财去死啊……”
  床榻上的天棋本就迷迷糊糊,好不容易被娘亲王云娘给唤回来,一听这源源不断不断的污言碎语更是感到头痛欲裂。
  她想起身去堵住这人的嘴,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榻边的王云娘看天棋似乎有所反应,激动得直起身。
  连声呼喊着还在院子里与魏忠财夫妇对峙的丈夫和儿子。
  耳边的噪音被一个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压下去。
  天棋用尽全力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双手紧握的夫妻。
  中间还夹着个十五六岁青涩的少年脸庞。
  天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爹,娘,大哥……”
  “真的是你们吗?我真的又见到你们了!”
  滚烫的泪水顺着天棋稚嫩的脸庞滑下。
  她没想到大病一场一睁眼就能看到日思夜想的父母兄长。
  没想到上天还会怜悯她,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天棋积攒已久的痛哭声让魏康三人都不禁湿了眼角。
  魏康和王云娘都以为天棋是在哭自己这十个月在魏忠财家受的苦。
  只有天棋知道不只是这样。
  她在哭十个月的苦,也在哭上一世自此往后十年的苦。
  此时的天棋已经不是那个像外表一样单纯的天棋了。
  她已经重活一世了。
  彻底确认好父母兄长的存在,天棋这才转向在门口呆站着的魏忠财一家三口。
  迫于魏康父子的威力,曹娟早就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溜走,只能默默站着。
  天棋至死都忘不掉他们的脸。
  魏忠财,曹娟以及他们的儿子魏平。
  他们与天棋所在的魏家是同乡同宗。
  魏康带着妻子到军营驻扎地赴任,把年幼的天棋托付给他们。
  原以为他们看在同乡和银子的份上能对天棋多加照顾,却不料是羊落虎口。
  魏康深思熟虑为女儿找的人家,却是将她推入万丈深渊。
  魏康不会知道天棋在昏迷前已经十七岁了,甚至已经嫁人了。
  就是被眼前这对夫妻逼着,嫁给了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财主。
  老财主不仅面相丑陋,心理更是扭曲。
  娶她不如说是从魏忠财手里买她。
  仅仅三十两就拥有了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女。
  更过分的是魏忠财欺瞒天棋,将爹爹留给她的银子和卖她得来的银子挥霍一空。
  逼得她生活一日不如一日,只能窝在老财主家里苟延残喘。
  而魏忠财自己却在那段时间大兴土木,又做好几起小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婚后的日子苦不堪言。
  在半年后的某天夜里,天棋没能让老财主满意。
  随即被老财主一拐杖敲在了脑袋上,这才晕了过去。
  如今想来,天棋都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
  视线转到旁边魏平脸上的一瞬间天棋再一次确定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这时的魏平看起来才八九岁,那自己就是七岁左右。
  七岁那年的十月,位于西北的庆安府早已是寒冬时节。
  自己在河边洗衣服时被魏平推进水里。
  好不容易爬上来,没有休息好就要不停地干活导致高热三天。
  晕厥后在床上硬生生躺了一个多月。
  魏忠财生怕自己死在屋里不好向魏康交代,实在拖不下去时才请了大夫。
  看来自己就是借着这个时机回来了。
  天棋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这一世绝对不要重蹈覆辙。
  心情大起大落后,天棋这才感觉自己的头又疼起来。
  一道声音也从门外适时响起。
  “爹娘,我给小妹请回大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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