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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林白就带着江呈年来到市一中,在一间会议室里展开询问。
  “啊,你是……林警官?”宋言进来后,看着对面的林白,神情有些复杂,尴尬中透着些许局促。
  林白脸上浮现出丝丝沉郁,只是默默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宋老师,安念除了许清婉,还有别的朋友吗?”
  “没有。”宋言摇头道,“安念她,因为家里的原因吧,性格有些孤僻,在社交方面有很大的障碍。”
  “我想,以她这种情况,在学校大概也有人欺负她吧?”林白的目光灼灼逼人,坚定而锐利。
  “嗯,没错,我平日也教训过那群学生好几次,但都是治标不治本。”
  宋言表情有些无奈,“林警官,你也知道,他们年纪摆在那里,就算做得再过分……”
  林白微微点头,“他们是单纯地霸凌,而不是因为什么仇恨吗?”
  “是啊,安念老实本分,从不招惹别人,更不要说结下生死之仇了。”
  “她家里呢?你有听说过什么吗?”
  “安念父亲开了个批发五金器械的小公司,她母亲则是在医院养胎,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哦……”林白回忆道,“是明珩村的安家吗?”
  “啊。”宋言有些惊喜,“林警官知道?”
  林白眼神一敛,“我小时候就在明珩。”
  “是吗?那我们可是老乡了,我也是明珩的人。”宋言想着,“我之前好像没听过,村里还有林警官这号人物啊。”
  林白垂下目光,“是,我只是待过几年,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这个安家,我记得一直都很重男轻女,安念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因为这个吧。”林白猜测道。
  “对,安念他爸,一直想要个男孩来继承他的家业,但是,安念母亲一连生了六个女孩也没能如愿,安念在家里排行老三。”
  “就因为没生个男婴,他父亲动辄就对她们母女七人大打出手,安念身上总是留着各种疤痕,新伤盖旧伤。”
  “而且,她们姐妹每月的生活费只有一百多,就算有同学们接济,也都饿得瘦骨嶙峋,对了,安念母亲再过几周就又要生了。”
  “糟粕罢了。”林白有些鄙夷地说道。
  “我也劝过好几次,但安念他爸还是很讨厌女孩,我能做的,也就是平时给她们姐妹带些饭菜,都是些可怜的姑娘啊,她们又做错了什么?”宋言说着,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是吗,宋老师也是良师仁心了。”林白赞许道。
  公安局昨夜就开始了搜山行动,但这个工作实在艰难,目前也还没有安念的消息。
  据他推测,安念不太可能是因为仇杀,而以安念的经济情况来看,凶手的动机也不会是钱财之类。
  林白又问了几个老师和同学,就离开了市一中。
  “师父,你说,凶手是怎么不靠近楼道,就能把头放在里面的?”江呈年对这点很是疑惑。
  “说不定,是里面的住户干的?”
  “那会是谁?两户老人和安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许家和安家又素来无仇,难道是那宋言?可是,他也没有任何动机啊。”江呈年痛苦地拍拍脑袋。
  “况且,他们要如何拿到安念的头?还有安念余下的尸身在哪里呢?”江呈年列出几个疑点。
  林白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面馆说道:“不说了,都中午十二点了,从昨晚熬到现在,先吃点东西吧。”
  这家面馆在一中附近,因为其量大价低的特点,很得学生们的青睐。
  一走进去,一阵香味便扑鼻而来。
  隐约可以看见,后厨有一个男人,戴着蹭满调料汤水的围裙,手里一柄长勺,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一副有着浓浓烟火气的亲切大叔形象。
  “两位,想要点什么面?”作为老板的汪承立朝外面热情地招呼道。
  “饸饹面就行。”林白随意找个位置坐下。
  看着在里厨忙着煮面的汪承立,林白开口问道:“老板,一中的学生平时会来这吃饭吧,你有听他们说过,一个叫安念的女孩吗?”
  “明珩村的安家嘛。”汪承立马上接话道,“我是同村的,知道他们家是个什么情况。”
  汪承立简单说了一下,和之前林白得到的信息并无二致。
  “那,你听说过宋言吗?”
  汪承立听到这个问题,明显顿了顿,才道:“哦……那个宋老师啊,学生们都挺喜欢他的。”
  “还有,他对安念姐妹们挺好的,说又是同乡,又可怜她们几个,每次星期天放学,都会带她们来我这吃顿面,再带回家里玩一玩,所以我知道这些事。”
  “听学生们说,宋老师是个热心肠,不止对安家姐妹这样,之前有个学生拿不出手术费,他直接把自己几个月的工资捐出去了,总之就是特别关心学生。”
  说话间,汪承立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了。
  就在两人刚一看到对方时,都不约而同地怔住了,一时间面馆内寂静无声。
  江呈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许久,林白才开口道:“是你啊,怎么想起在一中这开面馆了?”
  汪承立苦笑一声,摆了摆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林警官,你们是因为安念失踪来学校调查的吧?”汪承立转而问道。
  这么大的事,想瞒也瞒不住,林白索性承认了。
  “你说得没宋言有关系?”汪承立试探地问道。
  林白摇摇头,“没有,只是照例询。”
  两个人随后一言不发,气氛降到了冰点。
  “警官,看你一直皱着个眉,想来事情不太顺利。”汪承立过了好久才说道,“不过,凡事不能太操之过急,这样反而自己会乱了阵脚。”
  “你倒是好心态啊。”林白有些悲凉地笑道。
  “嘿嘿。”汪承立拍拍肚子,乐呵呵地说道:“想当年,我在城里孤身一人,给人家当牛做马,劳累了大半辈子,才开了间小面馆,娶妻生子。”
  “可是,我的儿子却跳楼自杀了,老婆也跟人跑了,我要没个好心态,学生们怕是尝不到我的手艺喽。”汪承立看着远方的天空,脸上似笑似哭。
  一旁的江呈年不由抬起头,他没想到,这个笑容满面的老板,竟然还有着这般悲痛的往事tຊ。
  看着江呈年一脸错愕的表情,汪承立依旧笑着,点了跟烟,“十几年前,我儿子也是一中的老师,不知道怎么就想不开了,我每次看见宋老师,就能想起我儿子。”
  江呈年将他话里的关键词拼在一起,马上想到了之前的一个案件。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这个案子,还是他后来在和同事的闲聊中得知。
  当时,一个男教师和女教师一起跳楼,在前几天,碰巧有个学生前些天祭拜了一个名为血巫神的鬼怪,诅咒了这两位老师。
  经过警方一番调查,发现仪式和教师自杀并没有直接联系,两位老师也与旁人没有任何纠葛,最后以单纯的自杀结案。
  尽管这样,学校里还是流传着诅咒杀人的怪谈。
  “后天,就是明珩村的祭神活动了,我也顺便去给我儿子烧点纸钱。”
  “听见了吗?”余霞对病床上的许清婉说道,“祭神的时候,你跟妈妈去好好拜一拜,保佑你高考有个好成绩。”
  “妈,我还有点晕,医生说……”许清婉嘴唇惨白,声音虚弱。
  “他们能有我懂你?”余霞一下炸了毛,“你这都老毛病了,有这时间,还不如把落下的功课赶一赶。”
  “你住院了,许山那个老王八屁事不管,光是在人前演得一出好戏,小婉,咱们家没钱没背景,妈这辈子就这样了,下半辈子砸锅卖铁也得把你供出来。”
  余霞忍不住哭出声来,许清婉烦躁地扭过头,余光瞥见母亲脸上山壑一样的皱纹,又怀了些许愧疚。
  “妈,别哭了,我去就是……”
  转眼间,就是祭神的日子了,明珩村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人们穿上各式祭祀衣服,或是跳舞,或是拜神,村子广场上燃起一堆堆篝火,在夜空的映衬下更显得温暖热闹。
  许清婉凝视着跳动的焰火,脸上毫无生气。
  低头摸了摸身边安月的脑袋,许清婉轻声道:“小月,我们去给你姐姐祈个福吧。”
  安月是安念的妹妹,排行老四,她仰起头,粉嫩的小嘴紧抿着,一双珍珠般璀璨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的许清婉心里一颤。
  “姐姐会知道吗?”
  带着童真的稚嫩话语传来,许清婉摸了摸安月的脸蛋,虽然很瘦,但像是拂过一团温暖的棉花一样,还能嗅到丝丝清甜的气味。
  “当然了,小念在天上看我们呢,小月以后也要坚强,不要让姐姐在上面失望了。”
  “嗯!”安月重重点头,神色异常认真,“我也要给许姐姐祈福,让姐姐永远幸福开心。”
  许清婉心里像被刺痛了一样。
  “小婉,快来拜神了,高考还能再进一步。”余霞像卖菜一样吆喝道。
  见许清婉不动身,余霞拽着她走过去,“正好祛祛晦气,真是碰上鬼了。”
  许清婉知道她是在说安念的事,强忍着呕吐的反感,配合着余霞演完了这场戏。
  “小月,你在哪?”拜过神后,许清婉回到刚才的地方,却发现安月已经不在了,于是她开始四处寻找,但走遍了广场都没看到安月。
  许清婉心脏突突地跳动着,她拿着手电筒,慌乱地跑到村里每一处角落。
  最终,她在旱厕里发现了安月:她原本皱巴巴却整洁的粉色裙子,早已被残暴地撕碎,每一处都被暗红色的鲜血浸染着,裤子和鞋袜也不见踪影,她的眼珠诡异地突出 像是要被撑爆了一般,眼白盘踞着狰狞弯曲的恐怖血丝,她的下半身裸露无遗,最为刺眼的是,安月的下体竟然血淋淋的一片!许清婉隐隐看见,那里除了大片的黑红色的污血,还有外翻的,破碎的血肉
  其间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安念整个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就这样被凶手从粪坑的缝隙中扔了下去,浑身沾满了污秽之物,异常恶臭。
  许清婉如坠冰窖,耳边响起阵阵嗡鸣,纵使心如刀割,她还是挪不开目光。
  “啊!”许清婉猛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她捡起地上的石块,不停地砸着自己的脑袋。
  “啊!都怪我!要是我一直守着你……我该死啊!”许清婉满脸鲜血,撕心裂肺地嘶吼着,朝地面狠狠磕着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许清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到底谁是凶手!
  “小婉。”宋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透着担忧,“是你在里面吗?怎么了?”
  作为明珩村的人,宋言自然也在星期天回来参加祭神活动。
  “宋老师,你快过来啊。”许清婉用沙哑的嗓子绝望地呼喊着。
  宋言听闻,快步走进来,见到里面的一幕,瞬间愣怔在原地,看着无数次与自己嬉戏玩闹的安月,现在变成这幅凄惨的模样,眼泪无声又汹涌地流出。
  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宋言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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