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四阿哥格外温和,仔细询问着小阿哥日常的衣食,甚至破天荒地给他喂了几口米糊,落月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四阿哥的这份父爱维持的时间能稍微长一些。
第二日一大早,落月强忍着哈欠送走了四阿哥,第一时间去检查小阿哥的情况,确定小阿哥还在熟睡才放心,秋画拿着两件喜庆的衣衫进来,询问落月的意见。
“小主瞧瞧,一会儿小阿哥穿哪一件呢?奴婢已经仔细检查过,两件衣衫的做工精良,也没什么异常。”
落月吸取曾经看过的宫斗作品里的经验,自小阿哥出生之后,他的所有衣衫都是由秋画和春雨浣洗,从不假手于人,每次小阿哥上身前,秋画都会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从做工到味道,保证没有任何异常。
小阿哥的作息在落月和乳母的着意影响下很有规律,每日上午、下午和晚上各有大约一个时辰的清醒时间,其他时候便是呼呼大睡,落月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待会儿抓周的时候恰逢小阿哥醒来,也不至于惊着他。
今日的抓周宴在前院进行,落月自是没有资格参加,不仅落月,就连她的母家噶哈里富察氏也没有参加的资格,因怕在前头出什么意外,落月提前求了福晋,让秋诗秋画再加上孙凉三个人一同跟着小阿哥。
这三个人都是落月信得过的,办事妥帖细致,有他们在,自己也能放心。
因怕惊扰了贵客,福晋早派人给格格们传话,在抓周宴结束之前不允许格格们出门,是以如今的后院出奇的安静。
不多时齐佳嬷嬷便将小阿哥先带到了正院,小阿哥刚刚睡醒,睡眼惺忪的模样极是可爱,秋画担心他着凉,特意拿柔软的毯子严严实实包起来,被裹成了粽子的小阿哥不哭不闹,还以为是在玩什么游戏,笑着和额娘摆手。
落月的心仿佛随着小阿哥一同离开了,为了静心,她提笔准备再临摹一段《黄庭经》,好半天都没写下一个字,最终还是叹口气,走到院子里,对着正院的方向发呆。
春云为了宽她的心,着意讲些家乡的趣事转移她的注意力,春云儿时曾在关外,据说那里每年都会下很多很多雪,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和兄姐一块去抓野鸡。
下完雪没什么吃食,只需要一把诱饵就能捉到不少,说到这里春云的眼睛都快笑弯了,“小主不知道,当初我阿玛总说,这就叫抓人短处,再狡猾的野鸡也得吃东西,抓住了它们的命脉,就不怕它们不上钩。”
落月忍不住笑出来,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片刻后却更加忧愁,小阿哥就是她最大的软肋,她现在何尝不是被抓住了命脉,只期盼着今日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前院着实来了不少人,四阿哥和福晋一同在门口迎接,嬷嬷们忙得滴溜溜转,幸好如今是在宫中,若是在外头,怕是阵仗还得大许多。
待人来得差不多了,秋画抱着打扮得似个福娃娃般的小阿哥出场,全场的目光当即被吸引,小阿哥今日很给力,秋画把他放下之后,他就踉跄着走向四阿哥和福晋,憨态可掬的模样羡煞了不少人,一时间众人将小阿哥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福晋牵着小阿哥的手,将他领到摆放着各色物品的毛毯上,温声叮嘱,“好孩子,喜欢哪个就拿过来好不好。”
小阿哥还听不懂这么长的句子,幸好落月事先带他演示过,收到秋画鼓励的眼神,小阿哥往前走了几步,稳稳当当站在毛毯中间。
毛毯上的物件琳琅满目,大到木制的弓箭盔甲,小到各色胭脂首饰,小阿哥的视线从各色物件上掠过,终于在半刻钟之后,开始朝着自己熟悉的物件迈步。
小阿哥的每一步都牵动着众人的心,时人相信“从小就能看到老”,所以非常重视抓周时抓到的物件,四阿哥和福晋尤其紧张,若是小阿哥抓到的东西太好或者太差,都会有人说闲话。
在众人的注视下,小阿哥上前几步,一只手抓住了一本《论语》,另一只手则抓住了金闪闪的元宝,这下不只是四阿哥和福晋,其他人也囧掉了。
往常不是没有婴儿同时抓住两个,可也没有抓到像小阿哥这般矛盾的,文人最瞧不上银钱这些“俗物”,可小阿哥既抓到了书本,又抓到了银钱,这算怎么回事。
客串司仪的李玉绞尽脑汁,半晌也没想到什么话来圆场,简直堪称司仪职业里的滑铁卢。
不同于旁人的惊诧,秋画倒是镇定得很,甚至还有些忍不住想笑,前几日小主特意教小阿哥识得了这两样,还嘱咐小阿哥一定要都拿,没想到小阿哥这般给力,竟然全记住了。
幸好小阿哥下一刻便拿着两个物件走回了四阿哥和福晋身边,把书本递给了四阿哥,把元宝递给了福晋,这下李玉终于想到了说辞,“小阿哥至孝,恭喜四爷,恭喜福晋!”
抓周宴还未结束,今日小阿哥在抓周宴上的表现就已经传遍了大半个紫禁城,熹妃有些忐忑,过年的时候她也见过那孩子,瞧着倒是个憨厚老实的,没想到这回竟然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如今皇上正被曾静案困扰着,她唯恐引起皇上的不满。
乾西二所的气氛倒还算和乐,毕竟小阿哥把抓到的物件交给四阿哥夫妇的举动着实加分,众人着力围绕着“孝顺”一点夸赞,四阿哥夫妇也大大方方地受了。
五阿哥把小阿哥抱在怀里,小阿哥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眼前陌生的男子,眼神清明澄澈,倒把五阿哥看愣了。
“这孩子心地纯然,倒与我颇为投缘,等你再长大些,五叔带你去骑马,到时候四哥可别不舍得。”
五阿哥妙语连珠,摘下腰间的玉佩逗他,席上气氛和乐,小阿哥忍不住拍手,嘴里连声喊着“阿玛!阿玛!”,四阿哥脸上的笑意更甚。
宴席接近尾声,小阿哥也有些困倦了,四阿哥便招呼着在一旁伺候的秋画tຊ过来把小阿哥抱回去,一直守在门口的进忠匆忙过来通传,说是皇上的圣旨到了。
四阿哥有些微微吃惊,众人匆忙赶到外头接旨,这才知道原来苏总管这次传的是给小阿哥赐名的圣旨,小阿哥周岁时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永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