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地分神,没注意到沈崇麟突然停下来,姜绒直接撞在他背上。
他回身,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腰,低头在耳边问,“撞疼了吗?”
她以为他是要关心,没想到他又加了一句,“前面那两个检查行李的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顺着他的视线,她一眼就看到那人一身军装,并不是北城军营里的墨蓝色,而是傅家的黑色。
南码头是属于傅家的地盘,从这里通行的船只,第一道检查关卡特别严格。
即便是头等舱,也要交给侍者再拿去打开检查。
他们的船票属于下等舱,人非常多,没有多少座位,大都挤在甲板上。
姜绒扫了一眼沈崇麟拿的箱子,猜测这几个人的武器或许都装在这里了。
她眼睛弯了弯,踮脚小声回应,“明白。”
姜绒松了他,将船票攥在手心。
很快就轮到他们,沈崇麟不紧不慢地开着箱子。
此时姜绒瞅准了位置,凭空绊了一下,扑倒在检票员的身上。
她用十足的力,险些将男人撞下去。
此时她也看清了,沈越麟拿的那个箱子只有上一层是衣服,下面的手枪已经隐隐露出了形状。
可他脸上没有任何慌乱的表情,甚至还敢松了箱子伸手扶她。
那男人站稳后正了正帽子,厉声呵斥,“干什么!”
姜绒顺势将船票丢了出去。
“我的船票。”姜绒焦急地喊了一嗓子,立马抓着那人的衣领,不依不饶,“你赔我的船票。”
“放开!”
那人被她摇得站不稳,几次要拿腰上的配枪,都被姜绒巧妙的甩开。
身后忙着上船的人拥堵成了一团,潮生几人也有眼色的配合。
他们朝前冲撞着,嘴里还大声嚷嚷,“前面的还走不走啊,船都要开了!”
“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那人警告着。
可姜绒依旧撒着泼,对着那人又拽又打,嘴里一直说,“你赔我船票,你赔我!”
她用了巧劲,箍着那人的双手。
那男人气急,可偏偏无可奈何,既挣不脱也吓不走。
维护治安的巡逻队也潮生几人堵得上不来。
另一个人连行李都来不及检查,只好上前拉架。
沈崇麟也加入其中,扳着她的肩膀,“好啦好啦,我们上去再补一张。”
他另一手趁机合上箱子,也不忙着锁,随意地夹在胳膊下。
这个看似觉得丢人又手忙脚乱的丈夫,费了很大的力气,
才将撒泼打滚的妻子和检票员分开,无可奈何地哄着她上船了。
潮生一帮人也呼啦一下涌过来,争相递着船票,根本不给那两人反应的机会。
经过一个拐角时,她发觉沈崇麟的嘴角多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笑。
察觉到她在看自己,沈崇麟侧头看她,笑容更张扬了。
姜绒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发自内心的,不加掩饰地。
也恍然意识到,他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几岁,只是总板着脸,一副严肃又老成的模样。
就算笑起来,也是阴险至极。
因为易舍出了叛徒,姜绒第一次感觉到背叛的滋味,而沈家的权势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分割。
沈崇麟她尝了那么多年,也是哪一天都不好过吧。
姜绒拢了拢头发,“你笑什么?”
他这个样子,总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
沈崇麟拢在袖口的枪塞进她手里,嘴上难得多了句调侃,
“你撒泼的时候,也挺厉害的。”
姜绒虽然对他的嘲笑颇有微词,可瞪了他一眼后也就没下文了。
潮生几人很快追上来,依次领了枪。
她瞧着沈崇麟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眼神还是那么冷淡。
他是这些男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可所有人都看起来很怕他。
“姜小姐,你真是这个。”
所有人路过她都目不斜视,只有潮生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你要是敢笑,我就把你的牙拔下来。”
姜绒意有所指的威胁。
她明显感觉到沈崇麟垂眸看了她一眼。
潮生以为他是在看自己,忙不迭走了。
很快进了船舱,透过房间里的一节小窗,依稀看到夜幕下城市越来越远的影子。
房间很矮,沈崇麟甚至不能完全直起身子,他坐在床上,低头擦着裤子上的泥点。
他擦得很仔细,几处姜绒没见到什么污渍的地方,他也要来回擦很多遍。
甚至连鞋子都新换了一双。
姜绒发觉沈崇麟的指甲修剪得很短,这个人,过分地爱干净。
完全收拾完后,他才摸着烟出去了。
姜绒觉得屋里憋闷,也跟着走了出去。
出了走廊,甲板上的视线异常开阔,不过此刻,也被黑暗裹着。
沈崇麟背对着茫茫夜色,手里一只猩红的火苗寂寥地燃烧。
姜绒走过去,听到依稀有乐曲的声音裹挟在风中传来,有些不真切。
沈崇麟伸手指了指轮渡的顶层,“听。”
淡青色的烟雾随着他的声音涌出,很快被风吹散。
姜绒侧耳细听,竟然有几分熟悉的音律传来。
他将大半截烟碾碎在护栏上,“熟悉吗?”
姜绒不可思议转头问他,“陈献音?”
尽管她没太听出来那首曲子是什么,但可以分辨是古筝的声音。
她所熟知的身边会古筝的,只有献音一人。
沈崇麟没回答,是默认了。
“沈少帅,你的魅力很大,我的人都成了你的人了。”
献音是放置在夜晚里的一把刀,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姜绒。
而这次南城之行一定是凶险万分,姜绒没打算带着献音,也就没知会她。
可她还是跟来了,肯定是沈崇麟让人去通知的。
“她只听你的,哪里算得上我的人。”
灯光温柔描摹着他的侧脸,沈崇麟站在这个冬季的夜晚里。
她清晰地看到他每一寸细微的表情,看到那月光散落在他眼里,有一抹坚定迅速被照亮。
“你才是我的人。”他这样告诉她。
她听到心脏开始聒噪起来,很快就是不休不止的轰鸣。
这或许又是他的手段了。
姜绒忍不住这样想,这位常年流连于风月场的公子哥,似乎对如何笼络感情上的事格外有天分。
她甚至在那张脸上找不到任何虚假的表情。
可他眼里那份动人的真诚,也是可以装出来的。
姜绒张了张唇,“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