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如巨浪般打来，唐荞脸色苍白如纸。
　　看到亲爸如临大敌的表情，她知道，那本书一定是那种书！
　　心里有一万个声音：这书不是我的，是别人放进我包里的！
　　可这就是她的包，她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书不是她的，是别人放进她包里的？
　　旁边早已议论纷纷：“她包里是什么书，李科长要这样捂着？”
　　“肯定是那种书，小姑娘太不懂事了，不知道看这种书不但自己这辈子完了，连她家里人都要遭殃！”
　　轧钢车间查那种书的严厉可怕历历在目，唐荞脑袋里一片空白。
　　看她筛糠一样哆嗦，腿软得都快瘫倒了，曹良才表情严肃，心里冷笑不屑。
　　瞧，跟他预想的差不多。
　　如果不是为了让女儿尽快得偿所愿，他才不会屈尊就驾来对付这么个毛丫头。
　　郭思远一直低低求：“厂长，这孩子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她肯定是被什么人蛊惑了，请您给她一个机会，要不然她这辈子就毁了......”
　　曹良才微微朝保卫科长点点头，李科长这才没把书拿出来。
　　曹良才转着身子喝：“你们还站在这里，是还是没工作做了？”
　　“不是不是，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众人心里一万种猜测，但无凭无据也不敢乱说，更不敢再停留，纷纷散去。
　　杨素琴早吓得缩成一团。
　　她离得近，刚才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也是以为包里那本书就是那种书。
　　就怕牵连到她，忙不迭地跟曹良才夫妇低低申诉：“我只是放相机在她包里，书可不是我放的，我一点都不知道，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曹良才不理。
　　心里骂：跟你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不止跟你，还要跟你男人张发明扯上关系，只是现在没功夫搭理你，你且在恐惧中等待吧。
　　他一点下巴，李科长朝唐荞低喝：“跟我走。”
　　郭思远唉声叹气，也低低催促：“唐荞走吧，只要你好好交待，应该没事，吧？”
　　所有声音像在天边响，唐荞像个木偶一样挪动脚步，突然听到小奶音：“大姐，你一定要听我的......才能没事！”
　　如被打了一针强心针，唐荞大叫起来：“我不去保卫科！”
　　声音太过尖厉，众人停下离开的脚步，纷纷朝这边看来。
　　唐荞仍在发抖，可她不走了，指着保卫科长手里的布包，大声叫：“你要查就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查！”
　　保卫科长张张嘴，郭思远一步跨到唐荞面前，恨铁不成钢盯着大女儿，低低道：
　　“唐荞你是不是傻？当众查出来，你就一点机会没有了，你还想不想你妈你妹妹们抬起头做人？快跟我去保卫科，把曹厂长惹生气，他不帮你说话，别人谁帮你都没用！”
　　汗珠顺着唐荞额头流下来，其实她的背也湿了。
　　她真的害怕极了，脑袋里还是不能思考。
　　但她凭本能知道：今天她是掉进别人设好的圈套了。
　　这里真正想帮她的只有小妹！
　　她恐惧成这样，小妹的心声却是如此镇定坚定。
　　她不照着说就真的是再没机会了。
　　唐荞喉咙里丝丝作响：“爸，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
　　小妹说了，要她一定大声，吸引住越多的人越好，“如果真想给我机会，那就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把书拿出来！”
　　小姑娘怎么突然强硬起来了？
　　莫非当中真有隐情？
　　众人窃窃私语，谁都不想走了。
　　“唐荞听话，难道爸还会害你？”郭思远直接来拉大姐，“快跟我走！”
　　曹母朝着众人吆喝：“还不走的肯定工作清闲得很，等我看看谁的工作这样轻闲？”
　　曹良才则直接一一点名：“王招娣，那批承轴包装好了？还在这里磨蹭，我看工段长你是不想当了。”
　　一个男人不知从哪冒出来，年龄个子跟曹良才差不多，瘦得跟竹竿似的，却中气十足：
　　“李科长，唐荞自己要求在这里翻她的包，你为什么不能就在这里翻她的包？你想隐瞒什么？”
　　跟之前设想的完全不同，保卫科长哪里答得出来？一边吱唔：“张副厂长，这，那，然后。”一边看向曹良才。
　　曹良才冷喝：“老张，你是什么意思？”
　　郭思远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稍一怔唐荞就甩开他的手。
　　真是越来越精彩了，众人悄摸摸围出来。
　　“我哪会有什么意思？”张发明笑笑的，当然笑意不达眼底，“就是想着轧钢车间查禁书的事一直没结果，咱们机械厂担着好大的责呢。”
　　“听见这里又要查什么书，也许这当中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不当众查，还要藏着掩着去保卫科？反正我是想不通，省里来的许专员还在招待所没走，要不请他来看看？”
　　他其实早来了，站在没人的角落悄悄观察，看到老婆被责难恨得牙痒痒，可知道自己出去也是自找没趣，还是只能如常龟缩。
　　唐荞突然大叫起来他并不奇怪，兔子被逼急了都会蹬蹬脚呢。
　　不过是个小丫头，可姓曹的一伙立即如临大敌那就不正常了。
　　张发明立即意识到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豁出去也要抓住，这才跑出来。
　　“唉呀我想起来了！”杨素琴拍着两手叫，“唐荞第一天到单位实习，轧钢车间就发现那种书，咋会有这么巧的事？翻，一定要在这里翻，李科长你怎么还不翻？”
　　自家男人上阵，她胆才敢肥，她的嗓门可比大姐大到哪去了，
　　至于大姐会不会因此坠入深渊？她才管不着。
　　“不可能。”轧钢车间主任刚要走又转回来，“那天车间出事，小唐根本没进过轧钢车间。”
　　唐荞虽没进轧钢车间，但自觉自愿地把门口一堆杂乱木头理顺，他对这孩子印象挺好。
　　“小唐没进轧钢车间，”杨素琴眼睛朝郭思远身上瞟，“她家里人也没进过？我记得轧钢车间的工会宣传栏不是出事前一天，郭主任领着人在那重新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