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后,医生的话还在安语的脑子里不断地盘旋。
“你有染色体遗传病,再加上你的家族患癌史,这并不奇怪。”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确定癌症期数,我们好尽快治疗。”
安语失魂落魄地在路边公共座椅上坐下。
她拿出手机,看着通讯界面上宋临墨的名字,手指迟疑着打字。
这件事用文字来说,未免要打的字太多。
可用电话说,她亦说不出口。
——安语和宋临墨,是个狗血的故事。
研一那年,安母发现脑癌,家里房子卖了也无济于事,安语就休学出去赚钱。
宋临墨找到在酒吧打工的她。
安语看着他愤怒失望的脸,脑中想着的却是病房里安母消瘦又苍白的脸。
上百万的手术费压垮了她,不能再压垮另一个人的人生了。
她就装作傍上富二代,和宋临墨提了分手,用最难看的方式结束了一切。
可还没等到安语攒到做手术的钱,安母就先一步离开了人世。
字打了又删,安语最终还是没能告诉宋临墨。
她恍惚地回到家中。
家里漆黑一片,了无人气。
安语摸索着走到沙发边坐下来。
头像是被人不住地敲着,她干呕起来,指甲陷进沙发里,十指连心地疼着。
止疼药就在包里,可她却自虐般让自己就这么疼着。
好像只有这种剧烈的疼痛,才能证明她还活着。
痛苦暂缓后,安语仰躺在沙发上,用手臂捂住眼睛,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她永远记得安母在最后的日子里,因为化疗而极速消瘦的身体和一心求死的样子。
那样痛苦的经历,现在终于也轮到她了。
她就这么躺了一夜。
宋临墨今晚还是没有回家。
……
周一,早八。
医院晨会,科室主任召集所有人看新病患的片子。
纤维瘤晚期,很凑巧,和安语的病发位置只差了一个部位。
安语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甚至于晨会结束后,她第一个走出了房间。
她站在走廊里,听护士们说那个患者很有求生意识,还没住院就已经将全部头发剃掉了。
她透过消防栓玻璃,看着自己一头乌黑的短发,似乎看见不久的将来,自己被剃成一个光头的样子。
一定很好笑。
安语正发着呆,宋临墨终于从会议室里出来了。
这个开颅手术他是主刀。
安语低头看着地板,话却对着他说:“如果得了这个病的人是我,你建议我动这个手术吗?”
她的话来得莫名其妙。
宋临墨却连一点探究的欲望都没有,只是淡淡回答:“如果是你,我会直接建议放弃治疗。”
“这个癌治愈率不足10%,你也是医生,你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治。靶向治疗乃至于开颅手术,对于病人来说都只是无意义的折磨而已。”
安语沉默下去。
她攥紧了白大褂,紧了又松,仍不死心地问:“那你会和这个病患的丈夫一样,在我得病的时候一直陪着我吗?”
宋临墨诧异看向安语。
他的眼神似乎在说,她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来。
他只轻嗤一声:“不会,因为你不配。”
安语的眼眶顿时酸涩起来,却只能扯出一个笑容,自嘲道:“那我还是不要得癌症好了,不然到时候都没人陪床,那也太惨了。”
宋临墨却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就径直走远了。
隔着距离,他却突然听见护士着急的声音响起:“安医生,你怎么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