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浩浩荡荡,安陵容坐在马车上,身边跟着莳萝豆蔻,还有行事日渐稳重的沫儿,恍惚想起前世,她不曾一开始就随驾去圆明园,还是沈眉庄怀孕后叫她去的。
那个时候,沈眉庄是存了让她去帮甄嬛固宠的心思的,只是沈眉庄没算到,从她有孕开始,这一切都都是一个局。
假孕争宠。
这成了沈眉庄此后一直无法摆脱的阴影。
安陵容揉揉眉,她要好好想想怎么破这个局,顺带让华妃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一路行至圆明园。
皇后一早着人定好了住处,给皇上看过之后就安排好了一应服侍的人。
和前世一样,这一世的住处依旧是皇后住桃花坞,华妃住竹子院清凉殿,端妃住莲花馆长春殿,齐妃住耕织轩水木殿,敬嫔住牡丹亭开云殿,曹贵人住竹子院图画阁,富察贵人住耕织轩萱草阁,欣常在住平安院,甄嬛住碧桐书院,沈眉庄住牡丹亭闲月阁,而安陵容也依旧住进了杏花村的繁英殿。
值得一提的是,甄官女子也被带着一道来了,还住在了竹子院的天然楼里,和碧桐书院只有一墙之隔。
甄嬛看着缓缓向她行礼的人,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她憋屈得很,但还是要扬起笑容和她说话:“你我本就是姐妹,何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吧。”
浣碧,不,如今该称是甄玉隐了,她嘴角噙着笑,眼神掺着柔情,略带得意地看着甄嬛,以及她身边的安陵容:“嫔妾感念姐姐曾经的照拂,今日特来拜谢。日后常来常往的,莫要生疏了才好。”
甄嬛身边的流朱气得脸色涨红,当即刺道:“浣碧,从小到大,小主待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么背叛小主呢?!”
甄玉隐神情一变,她身边的灵芝是华妃拨给她的人,这会儿立刻跳出来斥骂:“大胆奴婢,竟敢出口顶撞小主,还不掌嘴!”
流朱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看着甄嬛的脸色,顿时不怵她了,扬着头,一脸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没人理会灵芝。
甄嬛眼眸深深地看了甄玉隐一眼,没头没脑地说起旁的事情:“你娘已入了甄家宗庙,父亲替她立了排位,你的名字也写入了甄氏族谱,你当是该心满意足了。”
甄玉隐面色一顿,眼中划过一抹怅然若失的心酸,对着甄嬛俯身一礼:“谢过长姐。”这一声谢,她是发自真心的。
“不必谢我,这是你自己挣来的。”甄嬛吐出一口气,面色依旧冷淡,“你我情分就此耗尽,以后不必来往,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便转身同安陵容一道离开。
甄玉隐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甄嬛离开的背影,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想起年幼时,爹爹将所有的慈爱都给了甄嬛,对她只是私下偷偷摸摸地宠爱,想起娘亲离世前悔恨的双眼,对着她一句句地说对不起,想起甄嬛入宫得宠后无限风光,为家族带来荣耀,而她,却只能像一团生长在阴影里的青苔,永远都见不得光。
都是爹爹的女儿,凭什么甄嬛能得到一切,而她却不能呢?
甄玉隐仰头忍住涌上来的泪意,用力露出笑容。
她不后悔。
她绝对不会后悔的。
“我没想到她会投靠华妃。”甄嬛和安陵容一道走进碧桐书院,看着妆点一新的院落,又听着黄规全说起放风轮的恩赏,心里却没一点高兴,只说着甄玉隐的事情,“她实在是蠢。华妃明摆着将我视作眼中钉,她凭着几分像我得了皇上青眼,也能因为这几分像我而被华妃厌恶,哪怕她有些用处,也未必能在华妃手下讨着好来。”
安陵容点了点头,转而说道:“她一连承宠三天,正是比着姐姐当日的恩宠,她自以为得了皇上重视,却是不知道,皇上不过是借着她来挫姐姐锐气罢了,姐姐倒是犯不上为着她生气。要紧的,是皇上。”
甄嬛苦笑一声:“是啊,他是皇上,终究不是我的夫君。”
安陵容握住甄嬛的手,轻声说道:“姐姐,皇上待你终究是不同的,他也必定是把你放在心尖上了,但情爱不能凌驾于皇权之上,姐姐日后可要谨言慎行啊。”
听闻沈眉庄说起甄嬛顶撞皇上的事情,安陵容也是捏了一把汗。前世她小意温存,了解皇后,更了解皇上,甄嬛那番话定是触怒了皇上,难为皇上不怪罪,果然是极重视甄嬛。
甄嬛定定地看着不断扇来凉风的风轮,想着黄规全说的“皇上知道小主素性爱香,为避暑热又不宜焚香,因此特意命奴才取新鲜香花,用放风轮纳凉取香”,又听着安陵容如是说,慢慢的舒展了眉眼。
到底,皇上待她还是用心的。
“待会儿我去给皇上谢恩,前些日子我小性儿了,也该去向皇上请罪才是。”甄嬛被劝着慢慢放下了对甄玉隐的芥蒂,“眼看着日头高起来了,你快些去杏花村吧,别晒着了。”
安陵容点点头,又不放心嘱咐:“姐姐可千万别再去寻甄官女子的不是了,拢住了皇上的心,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皇上纳下甄玉隐,不过是为了敲打甄嬛,只要甄嬛知道了皇上的心思,肯退让示软,甄玉隐在皇上眼里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可是安陵容低估了甄嬛的倔强,也低估了皇上对她的情意,安陵容收拾完行李,刚坐下半刻钟不到,就传来了甄嬛被皇上斥责的消息。
“师父让奴才来告诉小主一声,莞贵人御前失仪,皇上盛怒,师父说小主现下若是得空,赶紧去一趟勤政殿。”小夏子慌慌张张地来找安陵容。
“怎么回事?”安陵容一边整理仪容,一边问缘由。
“奴才也不知道,莞贵人进去的时候,曹贵人也在,正陪着皇上说说笑笑呢,忽然就听见里头皇上一声怒斥,说的是莞贵人恃宠生娇,娇纵无度。”小夏子在前头带路,如是说道,“师父只说让小主快些过去,旁的没和奴才说。”
曹贵人在,想来是着了她的道。
安陵容微微皱眉,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对策,眼看着就到了勤政殿。
曹贵人笑盈盈地带着甄玉隐从里面走出来,迎面碰上安陵容,便打了声招呼:“容妹妹,怎么,你也来向皇上请安吗?这会儿怕是皇上不得空,莞贵人正在里头呢。”
“多谢姐姐告知。”安陵容对着曹贵人一礼,仿佛看不见甄玉隐一般,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曹贵人看了一眼安陵容的背影,只见苏培盛等在门口,忙不迭地将她引了进去,顿时眼眸一凝。
这段时间也没见着安陵容怎么侍寝,怎的苏培盛对她这么客气?不声不响的,竟是连皇上身边的人都笼络了,这安氏小小一个,却是没想到有这般能耐。
也就曹贵人仔细,能注意到这些,换作旁人,哪里能想得到这一层。
甄玉隐在一旁咬牙:“她怎么就这么进去了?苏培盛也不通报一声。”
曹贵人觑了她一眼,只觉得心累。
又是一个“丽嫔”。
这边,安陵容已经进了勤政殿,自上次侍寝后皇上就许了她特权,只是这特权安陵容到今天才第一次用。
进来后就看见甄嬛跪在地上,倔强地抿着嘴,睫毛上沾着泪,眼里还荡着一汪,皇上沉着脸,怒目看她,可是却掩盖不住眼底的心疼,想来是斥骂出口就后悔了,又拉不下脸来道歉,这才僵住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安陵容缓缓俯身对着皇上一礼,被允起身后,才笑着说道,“皇上这是又和姐姐拌嘴吵架了?”
皇上抬起眼睛看了安陵容一眼,心头的怒气奇异地被慢慢抚平,他重重叹了一声:“你可得好好问问你的这位姐姐,凭的什么一直揪着甄官女子来和朕置气!朕顾着她的名声,想着这几日宫里总拿她和甄官女子比较,借着甄氏二字有意折辱她,想着不如给个封号,抬个位分,也好成全了她,谁知,你姐姐当即和朕呛声,说什么只顾新人笑不顾旧人哭。朕何时不顾着你了?!”
说着,皇上又动气起来。
安陵容一听便知道是曹贵人在其中煽风点火了,不然甄嬛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
只怕是,还有别的什么。
安陵容眼神微闪,但还是眼下安抚皇上情绪要紧,遂扬起笑容,娇笑道:“要臣妾说,这怪不得莞姐姐,倒是要怪皇上太宠着姐姐了,纵得姐姐越发小气起来。”
“你这么说,倒是朕的不是了,往后朕还是少宠她一些吧,也免得时不时受气。”皇上赌气说道。
安陵容笑了两声,调侃皇上:“少宠一些姐姐,皇上哪里舍得呢。皇上是长情的人,才会对莞姐姐事事上心,莞姐姐也是痴情的,太在意皇上,才事事都被皇上牵动情绪。”说着,又兀自用扇子拍拍自己,“臣妾原是不该来,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今晚儿皇上召幸一回许就好了。偏是苏公公担心得紧,巴巴叫臣妾过来说和。”说罢,还作势叹了口气。
甄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顿时羞得满脸涨红:“容妹妹!”
皇上却是一声笑出来:“促狭鬼!这也是能放在嘴上浑说的。”看向甄嬛,眼神已是柔了不少,“跪久了膝盖疼,快起来吧。”
安陵容连忙上前扶她,甄嬛谢过皇上,搭着她的手站起身来,嗔骂她一句,抬手拍了她一下。
安陵容也不躲,和甄嬛闹了一个来回。
皇上看着她们俩,眼中笑意更深:“你们姐妹俩感情真是好,宫中难得有你们这么要好的。”
安陵容与甄嬛相视而笑。
“先回去歇着吧,晚上朕再去找你。”皇上让甄嬛先退下,顺道还说了一嘴。
甄嬛带着满面绯色离开了勤政殿。
安陵容则留下,被皇上拉着坐到了身边,打量了一圈,皇上笑着点了点头:“养了一阵子,看着气色好多了。”
“皇上日日让夏公公送东西来,臣妾都记在心里,一口都不敢浪费。”安陵容小意地笑笑。
皇上亲昵地握着她的手,眼眸深深:“容儿,你说莞贵人是因为在意朕才事事被朕牵动情绪,那你呢?”
安陵容心头一震。
糟糕,竟是把自己绕了进去。甄嬛因为在意所以御前失仪,那她从来礼数不错,难道是因为不喜欢皇上?
虽然她一早就打定主意不再喜欢皇上,但这是能说的吗?当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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