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本是平静地和陆成雪说着小时候的事,可说到最后,神色竟变得忿忿。
而陆成雪的情绪却变得激动起来。
当年荣王发动宫变后,他和爹娘一路北逃到燕山下,却还是遇到了荣王的追兵。他的爹娘双双惨死在燕山下,黄先生带着东宫的属臣拼死才护得他残活了下来。
黄先生当时觉得北方已不再安全,就带着他往南逃到了湖广。
没想湖广之地湖泊纵横交错,他们在一次行船时遇到风浪翻了船。他是好不容易捞到一块小舢板才免于遇难,却与黄先生等人失了联,从此当起了小乞丐。
他在潭州府乞讨了两年,受尽了白眼。
唯有许墨这个小丫头将自己当人看,不但给自己带吃的,还偷偷从家中抱来了棉被给他御寒。
若不是她,自己或许早就死了。
后来,黄先生还是找到了他,告诉他,他的叔父晋王起了兵。他便跟着黄先生一起,北上投奔了叔父,最后又杀回了京城。
当上宁王后,他也曾回去找过她。
岂料早已物是人非,住在那的人都想不起有过她那相貌的小姑娘。
若不是上个月他在竹林里捡到了从她身上掉落的荷包,他也没想到自己竟还有和她重逢的一天。
而最让他情难自禁的是,她居然也记得他!
然而,许墨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气鼓鼓地说着:“元大哥,你知道吗?最过分的是,那香酥鸡是我偷了家里的半边鸡做的,为此我娘还罚我抄了半个月的《女则》,真是辜负了我的一份好心。”
瞧着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的许墨,陆成雪的眼中就多了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
“不如我们也去偷半边鸡来做香酥鸡吧!”陆成雪就提议着。
许墨本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的,可没想第二天午后,陆成雪却径直到太初阁找了她。
“元大哥?你怎么来了?”许墨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太初阁不是王府禁地吗?为何元大哥可以如此大摇大摆地进来!
许墨紧张地向外打量了一眼,见小桃和阿刁都不在院子里,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昨日不是说好了今天去偷鸡吗?不趁着午后大家都歇下的时候去,那还等什么时候下手?”陆成雪就一脸揶揄地看她。
啊?真要偷呀!
许墨就一阵错愕。
“快别磨蹭了!”陆成雪催促着,“再迟,那些睡午觉的人可都醒了!”
说完,陆成雪就拖着许墨出了门。
许墨像做贼似的跟在陆成雪的身后,从一个门穿到另一个门,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两个月前刚入府的时候。
只是那时候的她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而现在却忍不住感叹:“这宁王府可真大呀!”
“嗯,这儿本是高祖皇帝给玉城大公主修的花园子,承佑帝下旨敕造宁王府时又把东边的福王府和西边的平王府合了进来,才成了如的格局。”陆成雪就笑着和许墨说,“因为都是现成的宅子,当年不过是在王府间的围墙上开几道门,又将房子重新粉刷了一遍,倒也没太耽误功夫。”
许墨似懂非懂地点头,问起了陆成雪:“那……我们现在去哪?”
“内厨房。”陆成雪就从容地说着。
内厨房?
周采薇当差的地方?
许墨就想起周采薇曾说过,内厨房的御厨们喜欢拿新鲜的活鸡熬制高汤,而熬过汤的鸡却是不要的,因此她时不时能掰些鸡腿和鸡翅带回来给她们吃。
而为了随时都有活鸡可用,内厨房的人特意围了间鸡舍,养了十多只鸡。
难不成元大哥是想带自己去内厨房偷鸡?
想着那些鸡最终都难逃被扔的命运,许墨对偷鸡一事的罪恶感就降低了不少。
或许真因为大家都去午休了,诺大的内厨房里竟是一个人都没有,许墨跟着陆成雪如入无人之地。
许墨也趁机打量起内厨房来。
看着那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理石案台,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坛坛罐罐,她才知道原来厨房也可以收拾得这么利落。
特别是当她看见那些挂在墙上多达上百种的雕花模具时,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桃每次带给自己的点心都不重样了。
她突然就羡陆起周采薇的差事,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能进得这内厨房,跟着那些御厨学上一两招。
然而陆成雪并未过多的停留,他带着她直接去了内厨房的后院。
后院果如周采薇所说有间鸡舍,养的都是大概两三斤重的三黄鸡。
“我们恐怕得挑只小点的,”许墨就压低了自己的嗓音,生怕惊动了内厨房的人,“老母鸡用来熬汤不错,可做香酥鸡不好吃。”
陆成雪就冲她点了点头,指着那些鸡小声道:“你瞧着哪只好,咱们就偷哪只。”
许墨大概扫了一眼,发现靠门边的地方有只一斤不到的小鸡,便指给了陆成雪。
陆成雪就跳入了鸡舍。
那群原本还算安静的鸡见突然跳进个人来,顿时就吓得扑打着翅膀四处乱跑,还咯咯的乱叫。
这可急坏了许墨。
“要不随便抓一只好了!”她焦急地替陆成雪放风,生怕有人听到声音,赶过来查看。
好在陆成雪身手矫健,没费多少功夫就将那只小鸡抓到许墨面前邀功。
许墨正想好好夸奖他一番,却听得前院有人在咳嗽,吓得她赶紧拽住了陆成雪的手,从后门跑了出去。
她跑得慌极了,在连续拐了好几个弯后,才敢停下来看一看身后,在确定了没有追兵后,这才靠着墙,喘起了粗气。
被她拽着跑了一路的陆成雪则是笑:“真没想到你的体力竟然这么好,居然能一口气跑这么远!”
“那是当然!我在乡下可以漫山遍野的跑,就这么远的路,可以跑上十个来回!”许墨不无得意地说着,却发现自己之前扣住元大哥的手,此刻正被他反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