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学期,二中举行文艺晚会,每个班都要出节目,周末一学分没有修够,必须上场。在音乐教室里,那是陈挚第一次听周末一唱歌。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说话温婉软糯不甜腻的女孩子,是怎么发出那样声调的。周末一五音不全,唱起歌来像是野狼咆哮。
“我不会唱歌”周末一心情很不好,陈挚教了她那么多遍,她还是学不会。“陈挚,我不会唱歌,怎么办”。周末一从抽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周末一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父母车祸她哭了,出殡那天她流干了眼泪。后来,很少掉眼泪,渐渐的她都快要忘记流泪是什么感觉。
眼下,她哭得格外伤心。脑子里闪过的全是“陈挚唱歌那么好听,我不会唱歌,他会不会嫌弃自己”、“可是别的女生都很会唱歌”、“隔壁的班花就很会唱”、“欢欢也很会唱”,“为什么只有自己不会唱”......她越想越难过
陈挚无所适从,僵直在那里,“妈的,周末一哭起来的样子.....想亲,想干,靠”
他觉得自己病了,女朋友哭得梨花带雨,他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他低声骂了一句,把人揽在怀里,“我们俏俏不用会唱,我会唱就好了”
“你....我....我....也想...想唱”她抽泣,眼角通红
“家里有一个会唱就好了”,周末一表示,这句话很受用,她眼睛弯弯,笑了一下,但眼角还是挂着泪。
“那...那我以后....也不...会..唱怎么办”猛地抬头,推开陈挚,又开始哭
“别哭了”然后捏起周末一的下巴,就那么吻了上去。教室里还放着轻缓的音乐,窗外风和日丽,春风调皮地吹动四楼窗帘,几朵桃花被吹进教室,教室里的男生抚着女孩的脸,轻轻磨蹭,女孩眼角微红,氤氲着水气,轻声呜咽,美好情动固定成画面,少年时期tຊ的青春懵懂刹那间化作了春日里最温暖的场景。
那时候少年尚且忍不住,此刻的陈挚更是如此。想弄哭周末一,让她在自己身下啜泣,情动时刻叫他的名字。陈挚还在盯着周末一,周末一慌乱避开了他的眼神,这场戏从准备到结束花费了一些时间,导演准备下一场戏。
周末一忘记带杯子,张璋生病去医院吊瓶,周末一只能自己去车上取。刚打开车门,整个人就被带到了车上。
陈挚压着她,周末一能明显感觉到这人身体上的变化,眼神变得不自然、,然后用手推,却怎么也推不开面前的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就要拍”陈挚发问
知道陈挚问的是什么,周末一如实回答他“到了之后导演临时换的”
“衣服是李牧挑的?”
“服装组挑的,最后编剧决定的”
“我都没有看过你跳舞”陈挚的声音忽然低下来
“我后来就没有跳过了”
周末一在父母死后,就没有跳过舞了。倒也不是PTSD,只是单纯觉得不想去主动想起那个雨天,即便她也曾有过浪漫的雨夜。
“也好久没有听过你唱歌的”陈挚不死不休
听她说这个,周末一脸色一变,一声“滚”脱口而出
本来好好的谈话,周末一差点都要煽情了,陈挚真的是氛围破坏大王。陈挚自然不是真的想要笑他,其实周末一已经不难过了,对于数年前的车祸,她早就能一个人去扫墓,也可以静静和父母说说话,不会哭得像是要断气一样。几年的时间,她变了很多。她很想这么告诉他,可是到嘴的话却总是说不出口。
“我下午要回工作室”
“嗯”
“没事不要去聚餐,小心被拍”
“嗯”
“记得按时吃饭,不好吃就让【私家厨】送”
“嗯”
“胃疼不能空腹吃胃药,至少要喝完粥才可以吃药”
“嗯”
一个嘱咐,一个敷衍。听出她的漫不经心,陈挚也不生气,停顿了一下,笑了声,又叮嘱,“近期我可能会有点忙,暂时过不来,要想我”
“嗯,好”周末一连声说了好,才反应过来这人说了些什么,娇嗔地看他一眼。她这副模样,看起来好欺负极了。轻纱沾身,软腰细身,媚眼含羞,眼角微红似是带着酒意。陈挚自然是不想毁了当下光景,可总有人看不得他快乐。手机铃声响起,陈挚不理,还要继续,可铃声响完一遍,也没有要停的意思,陈挚低声骂了句“cao”,周末一笑出了声,“陈老师,工作比较重要”,与其故意带着调笑,陈挚被打断的心情也没有变差,“还是你比较重要”想要掐断继续。周末一自然不可能依他,猛地推开,就下了车。陈挚接起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陈挚目光沉了沉,回了句知道了,就挂断了。
周末一还没有走远,刚准备关好车门,陈挚又挡住,“你的戏份什么时候杀青”
听他突然说这个,周末一一时间没有做出反应,下意识说“下个月”。
“我可以来吗”陈挚追问
“你来干嘛”周末一不想再被拍
“祝贺你杀青”
“...”周末一第一反应是无语,然后想要直接拒绝
“他们已经在八卦了”陈挚不甚在意,意思是不差这一次
“可我不想被人八卦”周末一无比拒绝
“好吧,那我下个月可以请你吃饭吗”
“为什么”
“祝贺你杀青”
“....”又是无语。
好些年过去了,陈挚让她哑口无言的本事有增无减。和之前相比,陈挚变得更加咄咄逼人,他话语直接,得不到回答就一直争取,周末一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
周末一见拒绝不了,只能点头答应,这才转头离开。
她背影单薄,穿着轻纱衣服,蝴蝶骨都若隐若现。陈挚想起周末一上高三的夏天。马上面临高考的少女成绩很好,却因为多了一个“上川大的理想”而有了几分紧迫感。学校很好,周末一心仪的专业也是数一数二,所以女孩压力倍增。她数学成绩不太稳定,虽然其它学科超出很多,但周末一生怕出个万一。于是两个人的约会从原来的游乐场、公园,转战到了快餐店和咖啡馆,除了“五三”,就是“数学模拟”。“陈挚陈挚,这道题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定要是0,不能是1吗”,周末一越烦恼,数学题错的越多。她已经开始暴躁,咖啡馆里的服务员统一看向这个因为数学暴跳如雷的可怜高三党。
“今天就到这儿了”,陈挚看着右手边不断啃指甲的女朋友,心疼她的手指头,“明天继续”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连带着周末一的东西一起收拾。
“这就走了?可我错题还没有弄懂”
“人家要打烊了”陈挚让她看四周,外面天都黑了,咖啡馆里安静如斯。她脸一红,乖乖跟着陈挚出了咖啡馆。
人倒霉,喝水都会塞牙。
两个人出门,外面不止天黑了,竟然开始有零星的小雨点落下,两人面面相觑,周末一建议“趁着雨小,各回各家”
人倒霉,喝水会连呛带塞牙
雨突然变大,陈挚拉起周末一就跑。
“去哪?”
“我的公寓”
“啊?”
“宝宝,你觉得你现在打的到车?”
周末一看着路上几乎空无一人,也无一车,好像只能这样了。
“先去我那,雨小点儿了,我叫车”
“嗯,好”周末一想都没想答应下来。
她后来想过,自己那时候第一反应不是他邀请自己去家里,会不会做些不好的事情,而是他家里是不是像他一样,装修的别样又帅气。
陈挚的公寓就在咖啡馆旁边,两个人约会一般一次选择离周末一家近的地方,下一次就会选离陈挚公寓近的地方。
“你先坐一下,我去拿毛巾”陈挚把钥匙随手丢在玄关处,拿出一双拖鞋,“我这里没有女士鞋子,先穿我的”然后弯腰放在周末一脚边,自己光着脚穿过客厅。
周末一道了声谢。
第一次走进陈挚的公寓,周末一脑子出奇的平静。
公寓是简单复式的,装修的很简单,黑白灰色调,应该是陈挚自己挑的色彩。客厅摆了一把乐器,周末一知道陈挚喜欢音乐,好像还会自己作词,怪不得他听到自己唱歌跑调会笑成那样。
两分钟的时间,陈挚没有拿毛巾出来,而是走过来对周末一说“要不要洗个热水澡,小心感冒”
周末一本想拒绝,可一个喷嚏出来,阻挠了她拒绝的话,陈挚不急不慢放出一句“感冒可能要请假”
周末一这才缓缓说了声好吧。
“没有女生的衣服,但是我有一套新睡衣,你先将就穿一下。洗衣机应该可以把衣服烘干”
周末一又道了一声谢。
浴室一样很简单,瓷砖都是青白色,看起来凉凉的。水温很好,热水浇在身上,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周末一想起来衣服忘记拿进来。她本想喊陈挚,可莫名觉得不好意思,还是自己偷偷开门拿一下。她实在不好意思麻烦陈挚帮她递衣服,于是轻轻打开浴室门,听见厨房呲呲的烧水声,陈挚应该还在厨房。她放松一笑,然后伸出手,正好对面的卧室打开,陈挚从对面走出来,两个人还有一瞬间的对视。沉默....沉默了几秒钟,周末一“啊”的叫声,才打破了宁静,来不及拿衣服,猛地关上浴室门。
周末一关上门开始后悔,看都看了,衣服也没有拿,还是要麻烦陈挚
“陈...陈挚,我忘记拿衣服,麻烦你递我一下吧”
陈挚面色平静,可通红的耳朵,以及颤抖中带着一丝愉悦的声音出卖了他。
“哦哦... 好”
浴室门开了一些,陈挚没有看见雪白的脖颈,而是一只冒着热气的手臂伸出来,还道了声谢。
周末一一直到叫车回家之前都在道谢,煮姜汤、喝红糖水、洗衣服、烘干....三个小时雨才停,两个人都闭口不提开门面面相视的尴尬,陈挚那晚又做了不可思议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