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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菡今年只有25岁,而看起来则比实际上更年轻,模样身材都不输明星的水准。
她淡定地带着优雅的微笑,静静等着崔叙和宋晴晴提问。
当崔叙开口的时候,宋晴晴明显感觉到他的语气较之前温和了不止一点点: "于菡是吧,说说你和死者张圣廉的关系吧。"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我们是夫妻关系。"
"可是根据法律,齐慕沅女士才是死者的合法妻子。"
"我们在美国已经登记结婚了,而且他和他的前妻也已经在办理离婚手续了。"
"根据其他人的说法,在黔丹的时候,你和死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那么他在病发前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或者,有没有进食什么特殊的东西?"
"我不记得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而且,老张这个人有怪癖,必须一个人睡,所以我们也没住一间房,他那几天为了在寿宴上表现出好状态,每天不到九点就回自己房间睡了,还不许任何人打扰,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回房间以后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总之寿宴当天忽然就倒下了。"
"那么在死者生前与他接触的人里,有没有谁行迹比较可疑?可能有下毒的嫌疑?"
"多半是他那个前妻干的。"
"为什么这么说?她在离婚后可以分到一大笔钱,完全没有道理现在杀人啊。"
"你们说那个婚前协议啊,可是,你们不知道吧,老张已经找人查到了她出轨的证据,按照协议,她如果出轨,可是一分钱都得不到的。"于菡说着说着,脸上不禁透露出一丝得意,"啊,我想起来了,就在老张发病的前一天晚上,我刚伺候完他老人家就寝,他前妻就来敲门了,我走了以后,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是不是有争执。"
让她说到"伺候他老人家就寝"这句时,宋晴晴尴尬地停下打字的手,假装往耳朵后面捋了捋头发。
骆君稀和李超最后询问的是张圣廉的私人律师乔郁。
"乔律师,死者张圣廉是什么时候定立遗嘱的?为什么这么早就立遗嘱?"
"大概两年前就开始了,他们这些超级富豪财产太多,即便tຊ身体很健康,早早立下遗嘱的情况也很普遍,只不过这种遗嘱时常修修改改的,有时候改动还很大。"
"死者最近一次修改遗嘱是什么时候?在最新遗嘱里,遗产是怎么分配的?"
乔郁犹豫片刻,说: "警察同志,我知道这起是刑事案件,我有义务披露客户的隐私信息来配合调查,但我也必须事先声明,关于历来遗嘱的内容,我都没有对外透露过,所以遗嘱里涉及的继承人对自己的份额以及份额的变化即使知情,也绝对不是从我这边透露出去的。"
"明白,这点我们会记录在案,不过,这些继承人在死者生前是否知道遗嘱的存在呢。"
"这是知道的,张董曾经在家宴上把我叫过去专门宣布过立遗嘱的事。"
"那请你披露一下遗嘱的内容吧。"
"具体的份额我可以提供复印件,总体上来说,大儿子的份额最多,其次是小儿子,他弟弟,最少的是他的妻子,最近一次修改是半年前,加上了于菡女士的份额,不过,大概一周前张董找过我,说在考虑去掉于菡女士的份额,但最终并没有确认这件事。"
"你知道他为什么考虑这样改吗?"
"他没说,但我猜测,可能只是吵架了吧,因为他后来也没再提起过这件事。"
"死者妻子的份额确实比婚前协议里商定的赔偿金额要少吗?"
"确实是这样的,遗嘱中留给张太太的份额只有一套房产,而且只是一套200多平米的公寓,等同于象征性的给予了,这样的分配是夫妻二人在结婚时就商量好的,这一条倒是从遗嘱订立以来就一直没变过。"
"死者生前是否已经在办理离婚手续?"
"张太太那边坚持要离婚,并且拿出了公证过的出轨证据,张董确实不想按照婚前协议给出巨额赔偿,迟迟没有同意,让我想应对方案。"
"你有方案吗?"
乔郁顿了顿,似乎有些羞于启齿地说: "根据他们的婚前协议,如果张太太一方也有出轨行为的话,那张董是可以不给予任何离婚补偿的,所以……我建议他也请私家侦探查一查张太太的社交关系。"
"结果呢?查到什么没有?"
"有,只不过我和张太太还有她的律师沟通的时候,他们认为我们提供的证据并不足以证明出轨的事实,这件事还没有协商出结果,张董就已经……"
谢倏不知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外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冬日的萧瑟被阻隔在客厅的巨幅落地窗外,而寒风中苦苦支撑的枯枝残叶在刚刚亮起的街灯的映照下却看得愈发真切。她转过头,发现骆君稀正坐在一边静静看着她。
她伸了个懒腰,问: "是不是轮到我了?"
"我让他们都回去了,你跟我一起走吧,路上说。"
"啊,我不需要走正常的问询流程吗,好失望哦。"谢倏试图用完好的那只手将盖在身上的外套穿上,尝试了两次连个袖子都没套进去。
骆君稀看不下去,起身去帮她,一边说: "张圣廉是在黔丹中的毒,那时候你也不在现场,所以没必要做正式问询。"在把她受伤一侧的手臂放到袖子里去时,谢倏感觉到他的动作轻缓到了极致,像在操作什么易损坏的精密仪器一般。最后,他把前襟的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最高处,脖子都捂了个严严实实。
谢倏艰难地从皮毛领中探出脑袋,跟着骆君稀往门走。
"齐女士呢?我得跟她打声招呼再走。"
"她说自己累了上楼休息了,你不用去了。"
"其他人都走了吗?"
"嗯。"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傍晚的寒风里,谢倏一溜烟地钻上骆君稀的车,他那边才打着火,她已经熟门熟路地把暖风调到了最大。
"有这么冷吗?"骆君稀一脸无奈地发动了汽车。
"我本来就很怕冷,更何况,我伤还没好透,虚着呢。"她举起左手,亮出缠着绷带的腕子。
"伤还没好透也不妨碍你从五层楼爬窗户逃走。"
面对骆君稀的嘲讽,谢倏面不改色地说: "就说我直觉灵验吧,你看是不是出大事了,如果不是紧急的工作我自然不会出此下策。"
"行,那你说说吧,关于这个案子,你都掌握了哪些线索。"
"每个人都有一定的作案动机。"
"包括你的客户齐慕沅吗?"
"嗯,虽然她的嫌疑应该是这些人里最小的,不过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张老头这边为了证明齐女士也有出轨行为无所不用其极,想赖掉离婚赔偿,也不能排除她纯粹出于泄愤而杀人吧。"
"其他人呢?"
"我调查张圣廉也有几个月了,一句话概括起来呢,他就是个冷酷无情、毫无底线的人渣。不过确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年轻时靠着几项专利创立了科圣,十几年就把公司做成了巨头型的大企业。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吧,把身边的人不是当废物就是当玩物,对自己的亲儿子也是百般的看不上,别看他大儿子现在算是集团的二把手,实际上一点实权都没有,不过就是他的传声筒加苦力罢了,而且他最近又有意扶持小儿子上位,可能是觉得有竞争才有进步吧,总之弄得他大儿子很糟心,已经到了吃抗抑郁药的地步。小儿子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顶着私生子的头衔活了二十年亲妈才被扶正,扶正不到两年就得癌症去世了,这小子从小去国外读书被欺负得不轻,因为成绩差他爹也不待见他,而且,我听说他特别喜欢搞那种……就是很多人一起……玩耍的派对,总感觉心理有点扭曲似的……"
"这种事你都是从哪里听说的?"骆君稀忍不住插话。
"我有个姐们儿是制霸申海夜场的职业玩家,张二少的名号在圈内可是响当当的,出来玩的谁不知道呀。"
"你交朋友可真是涉猎广泛。"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比方说,正是交了您这位朋友,我才能继续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不是么。"
"谁说我要让你继续参与了,这次魏局可没给我指示,接下来有警方就够了。"
"别啊,骆警官,骆支队长,我肯定只会给您帮忙,绝对不会添麻烦的。"
"你为什么还要继续调查下去,张圣廉都死了,这婚肯定是离不成了。"
"如果凶手是这些继承人里的某个人,那他就会丧失继承权,而那部分份额就会按照法定继承顺序来分配,齐女士作为配偶,当然会分到最多啊。"
"她分到多少钱决定了你的佣金?"
"没错!"
"那如果就是她杀的呢,或者凶手不是这些继承人当中的某一个?"
"那就当我给您义务帮忙,守法公民,义不容辞。"
"我不需要你帮忙。上一次你给我帮忙,我的报告到今天还没打完。"
"上一次确实是我行事鲁莽,我的错,我给您道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务必再给小的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时车正好开到一个红灯路口,骆君稀转过头,看着谢倏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谄媚讨好之色,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见她又要开口,为了避免她继续说出什么让他头疼欲裂的废话,他赶忙说: "你再私自行动,以后就不要让我在玄塔分局看见你。"
"遵命,保证遵守组织纪律。"
骆君稀摇摇头,视线回到前方,问: "你刚才还没说完,还有其他人的作案动机呢。"
"哦,还有张圣廉的弟弟,他其实也是名校毕业,读金融的,但在他哥眼里也是一文不值。张圣谦研究生毕业进科圣的第一份工作,是给他哥开车,一开就是一年半,简直和佣人没两样。即便现在做到最高管理层了,他在公司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在员工眼里他是关系户,总有不服管的跟他玩阳奉阴违那套,在张圣廉眼里呢,他又不过是给自己干活的,没必要给什么特权,你要说他心里没点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呢,就是那位于小姐了,说起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
"青年企业家酒会。"骆君稀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
"对,那次我就是为了拍他俩在一起的证据,才去调酒的……当然,那个酒会一晚上的收入也挺不错的,一举两得吧。"
"你这么说起来,难怪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张圣廉呢,他那天是不是发言了?"骆君稀恍然大悟。
"是,这个酒会本来是邀请不到他这个级别的大佬的,但他为了讨女朋友欢心,帮她拓展人脉资源,就心甘情愿去了,还做了发言嘉宾,表面上看对小女朋友是宠爱有加吧?实际上才不是这么回事呢,老头精着呢,于菡很多次想让他入股自己的创业公司,他都不tຊ肯掏钱,只是给她对接一些资源,让她凭本事自己去拉投资,大部分所谓的资源也不过画画饼,谁会把酒局上摆着好看的花瓶当一回事呢。据我的调查,于菡其实也没从张圣廉这里捞到什么钱,张圣廉说是把她写进遗嘱,也不过是为了让她死心塌地的一种控制手段罢了,乖就给你写进去,不听话再把你那份拿走。如果我是于菡,看穿了老头子这点把戏,直接把他杀了捞一笔现成的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两个人聊了一路案情,开到谢倏家门口时,骆君稀也下了车,谢倏疑惑地看着他,在她想好问什么之前,他先开了口: "你肚子不饿吗,先吃饭吧。"
谢倏指指家里的大门,问: "你的意思是,去我家吃?"
"嗯,你的手这样做不了饭,我可以做。"
"啊?"
在谢倏无比惊异的注视下,骆君稀实实在在进到她家里做了一顿饭。
堂堂玄塔分局刑侦支队长,约翰霍普金斯法医学博士,市委秘书长和本市龙头企业老总的独生子,穿着她九块九网购的草莓熊围裙,在她的厨房里切葱、打蛋、煮面……
直到他把碗端到她面前,谢倏半张的嘴仍然没能合拢。
"你家没什么食材,做了个番茄鸡蛋面,凑合吃吧。"骆君稀面对她坐下,大口大口吃起来。
谢倏啜了一口番茄的汤汁,想起孙雨薇曾经说骆君稀做菜好吃,此言着实不虚。她半开玩笑地说: "我这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骆支队下次要不要来做几个硬菜让我品尝下。"
"行,下周去黔丹,等回来的吧。"骆君稀爽快答应。
"我也一起去,那个……机票酒店我都自费。"
"你当然是自费。"
谢倏知道骆君稀这就算答应了,开心地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一口气连汤带面地吃完了一整碗。
吃饱喝足的谢倏靠着椅背,悠闲地看着骆君稀自觉地去洗碗,忽然想起了什么,说: "哦,对了,华铭那个案子,我还有几件事没想明白。"
"什么事?"骆君稀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他和罗希楠是怎么认识的?"
"他们是一个社团的,美术社。"
"他为什么杀罗希楠?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第一次作案不是一般都不是有预谋的么?"
"哟,特意去补了课嘛。"骆君稀回过头,脸上竟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他是真心喜欢过罗希楠的,也希望她能和于思崇分手,但最后罗希楠还是没选他,因爱生恨了吧。"
"那宋梓萱呢,为什么不是带回家里杀掉?"
"因为宋梓萱警惕心比较强,始终不肯跟他回家,所以他只好暗中跟踪,最后决定在受害者家里下手。"
"嗯……最后一个问题,华铭,他没什么要对我说的话吗?"
骆君稀手上的动作顿了几秒,回想起那天在医院里华铭那狰狞的一笑,随即又拿起抹布认真擦拭台面上的水渍,用平静的语气答道: "他说,没想到你的命真的很硬。"
"我早就告诉他了,大师可是给我算过的。"谢倏的语气颇为得意。
而此刻谢倏看不到的是,骆君稀的脸上,阴沉得像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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