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压根就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为他只是机关单位一个区区的小职员而已。
因此,前世她入狱的时候,压根就没想着按照他的意思,去赌坊找掌柜地给他递送消息。
后来等他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令整个淮城的老百姓人人惧怕。
各个军阀头目闻风丧胆的杀头狂魔狼牙帮的帮主。
也难怪前世,她每次生意场上遇到贫瘠和各种麻烦正焦灼无能为力的时候,总是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所有棘手的问题都跟着迎刃而解。
她隐约猜测到一定是有人暗地里相助她,可她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是眼前的男人聂延怀。
可是他前世被江少卿枪杀的时候,她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前世,她也算一辈子过得圆满,唯一的遗憾便是沈拧和聂延怀的死,一直都是她无法割舍的疼痛。
如今忆起,细细密密的疼楚缠绕在她的胸口,宛如刀绞。
他们俩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也是能拿命护住她的人。
重活一世,她务必竭尽全力地护住他们的周全,不能再让他们无辜枉死。
也许突然想起前世那些糟心痛彻心扉的往事,桑云舒忍不住眼眶逐渐变得湿润,泪光点点。
聂延怀见状,忙慌了心绪,急忙拿着手帕子,给她动作温柔地一点一滴地擦干眼泪。
他剑眉一挑,打趣了一句道:
“傻丫头,你这是怎么呢?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哭了,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你今儿有些大不一样,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再说,我只是去办差,又不是不回来了,瞧把你给急的。”
桑云舒扁扁嘴,嗫嚅了一句道:
“没事,我就是好久没见你,有点想你了。”
聂延怀宠溺地摸了摸她脑袋,勾唇一笑道:
“傻丫头,几个月不见又消瘦了不少,你啊,就应该多吃些,走吧,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大约片刻后,聂延怀亲自将她送到了家门口,满眼宠溺道:
“进去吧,外面天冷,可千万别感染了风寒。”
桑云舒点了点头,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地微微侧目,回过头来神色深谙的望着他。
还记得前世,她跟他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般身如玉树的伫立在门口,望着她。
笑容清冽温润宛如初霁,显得格外的风华霁月。
可她没想到那一次居然是她见他的最后一面。
他来如影去无踪,她大多时候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究竟做了些什么,什么时候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忽地心里涌现出一种莫名酸涩的情愫。
她转身朝着他疾步走了出去,双手紧紧的抱着男人,嗓音晦暗沙哑道:
“聂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咱们都要好好的。”
聂延怀心念微微一动,小姑娘很少会这般多愁善感地黏着他的时候。
他向来冷硬残暴的心化成了一汪春水,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实在惹人怜爱,招人疼。
他柔声低语道:
“好啊,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好好地陪你游山玩水几日可好?乖,听话。”
谁能想到向来手段残暴冷面无情的黑帮老大,正在柔声细语地哄着怀内的小姑娘。
他耐着性子哄劝了她好一会,小姑娘这才吸了吸鼻子,转身依依不舍地走进了院子内。
刚步履进了院子内,张妈便神色匆匆地迎了上前来,有些诧异道:
“怎么是大小姐,二小姐人呢,她没跟您一块回来吗?”
张妈是夫人李氏身边贴身伺候的老人,向来颇受夫人的倚重,在桑家算是半个主子。
这会,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往门外扫视了几眼,空空如也,哪有桑家二小姐的影子啊。
可夫人不是说这几日二小姐会回来。
她每天反复要在门口跑几趟,就是来等二小姐回家的,没想到二小姐没等到,倒是盼来了大小姐。
桑云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淡声道:
“怎么听张妈这意思,巴不得回来的是我妹妹,而不是我?”
张妈有些尴尬的勾唇一笑道:
“瞧,大小姐您这话说的,您跟二小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盼望着你们姐妹俩顺风顺水的。”
“这段时日,你们姐妹俩进了监狱,夫人食不能下咽,可是精神憔悴了不少,如今见到您平安回来,心里铁定高兴。”
“您啊,赶紧的去正厅吧,老爷夫人正等着您呢,若是二小姐能平安回来,那就更加锦上添花呢。”
她晦暗的神色微微闪烁了几下,又继续别有深意道:
“大小姐,您也别嫌我多嘴,您啊,好歹是待字闺阁的大家闺秀,这才未曾说亲,就跟外头不三不四的男人勾勾搭搭抱在一起,底下的下人们都瞧着呢。”
“若是为此惹出什么闲言碎语,败坏的也是您的名声,日后还怎么找到门当户对的好的婆家。”
“大小姐,您好不容易吉人自有天相地从监狱那地方出来,还是安生些为好,不要再给老爷夫人添乱了——。”
桑云舒看着她仗着自己是母亲身边伺候的人,倚老卖老,对她一番说教,顿时面色不悦道:
“张妈,我爱跟谁抱,就跟谁抱,您管得着吗?莫不是我堂堂的桑家大小姐还需要听你一个下人在这儿指手画脚?”
“即便您再得母亲看重,也请您摆正自己的位置,咱们桑家最看重的便是规矩礼数,莫要为此失了分寸,以下犯上,不知尊卑贵贱。”
张妈神色微微怔愣了一下。
大小姐向来乖巧温顺,也甚为尊重于她,何时会当众反驳于她。
她顿时老脸有些掩盖不住的尴尬一笑道:
“大小姐教训的是,按理说,老奴不该管此等闲事,老奴也是一心一意为大小姐的名誉考虑,是老奴多嘴了,还望大小姐见谅。”
桑云舒冷笑一声,没搭理她,疾步朝着前面走去。
前世,她没少仗着自己是长辈说教她,她为了讨母亲欢心,处处忍让于她。
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跟这老东西计较,这一世她可不会再惯着容忍她了。
大约片刻功夫后,桑云舒刚走进正厅内,桑老爷和夫人李氏几乎同时神色惊愕地接连出声道:
“怎么会是你,晚儿呢,不应该是你妹妹回来吗?”
“对啊,你妹妹人呢?”
桑云舒冷冷地望着偏心眼的爹娘。
她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内逃回来,而他们满心满眼只有妹妹的安危,丝毫不顾及她的死活。
她神色冷漠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