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昱豁然起身。
他凝眉,将书册放在一旁。
“皇上,现在可要过去瞧瞧?”魏公公垂手,恭谨问着。
“嗯。”
萧昱轻轻答应,往前挪了脚步,忽而回头看我。
“臣妾和您一块儿回去。”
我是不想一个人再在这儿待着了,况且淑妃那边,我也隐隐有些担忧。
“好。”
他说完,与我一同到了阁殿之外。
那赶路来的小太监手里拿着两把伞,一看门开后我也在,颇有些诧异,随即服了服身,倒没多嘴。
魏公公过去接过了伞,撑开到了雨里,等着萧昱。
谁知,萧昱却没过去,反倒是从那小太监手里拿过另一把伞,转身一拉我的袖口,握着我的手腕就往雨里去了。
……
我被萧昱拉得稍稍趔趄一下,身子栽到了他的胸口上,还好及时稳住了身形,不至于撞着他。
“臣妾失礼。”
但我还是觉得有点窘迫。
萧昱倒是不在意,他只顾着拉着我,便往前走。
雨幕之下。
我与萧昱共打一把伞,雨珠子拍打在油纸伞的伞面上,有依稀嘀嗒的水珠声,远处的雷声歇了,雨却仍旧密集。
偶尔风过,带着雨呼啸往我身上刮来,我缩了缩脖子,感觉有些冷。
到底是入冬了。
吸了吸鼻子,就在我想着,是不是该趁着萧昱不注意的时候往他身后躲一躲。
反正他身型这么宽大,铁定了会被雨淋着,倒不如便宜了我,为我遮风挡雨一会儿。
嗯……
他就放开了我的手。
!?
我心头一跳,抬眸去看他,唯恐是我这点儿小心思被他发现了,不经意间,睫毛都微微颤动。
“唉。”
他却叹了声。
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
我不解发问,就见他用眼神往他身后瞄了瞄,然后道:“雨是往那边过来的。你站在这儿,是想为朕挡雨?”
我一愣。
一下子,看他眼神才发现他看的是我身后。
他是说,风是从我身后吹来的,我站的这个位置,非但不能利用他的身子帮我挡雨,反倒是帮他挡了雨。
我有一刹的赧然。
说实在……
我刚刚心里是个“自私”的想法,却不料没看好风向,落在他眼睛里,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了。
被误会了。
嗯,这误会似乎也不错。
我心念电转,便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来,对萧昱道:“皇上龙体,自不可受损,臣妾身强体……阿嚏!”
话音未落,轻轻的喷嚏就没忍住。
萧昱看着我,似笑非笑,没显现出任何感动来,反倒像是早已看出我的小心思似的,不置一词。
这下我不吭声了。
仍旧倔强地站在刚刚那个位置。
哼,不信就算了,反正雨也淋了半晌,小半个身子都湿漉漉的了,前头不远便是长信宫,回去喝一碗浓浓的姜汤也就罢了。
生病自有天定,我幼时不肯读书,用凉水洗了头也不病,反倒是要出去玩之前病了,实在是祸福难料。
“过来。”
我正嘟囔着嘴巴呢,这回萧昱倒是又重新抓了我的手腕。
他力气极大,我抵抗不得,片刻已经被他拽到了另一个方向上了,正好是能让他为我遮挡风雨的方向。
我站定,有些不满地看他一眼。
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加快脚步往前,看我没立即跟上,还转头回来闷哼一声,道:“还愣着做什么?”
“朕是男子,总不至于要你为朕遮风挡雨。快些过来,早点回去。”
他催促着,既不温柔,也不像是在关心我,只让我感觉,我笨笨的,耽误了他的事情似的。
看着他雨中的背影,我深吸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跟上。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再度在心里说着,想着看在他为我挡雨遮风的份上,也就不和他计较了,绝对不是因为我不是他的对手!
回到长信宫,雨渐渐小了,天光放晴,有阳光透过拥翠阁后竹子之间的稀疏处照射而来。
主殿那头。
我与萧昱刚到,香蕊就迎了出来。
她满面担忧,目光先是在我脸上停了一瞬,才垂着眼眸,对萧昱道:“娘娘晕过去了,太医刚来。”
“皇上,您要进去看看么?”
“嗯。”
萧昱没多问,直奔主殿而入。
我紧随其后,进屋时便对香蕊道:“皇上是冒雨来的,身上恐怕淋湿了,炭火可准备好了?”
“还有姜汤和干净的衣物,都备下吧。”
香蕊闻言忙不迭点头,这就去准备。
须臾,我换好衣裳回来主殿时,正好瞧见萧昱坐在淑妃常坐的太师椅上,看着底下半跪着的阮夫人和阮清柔。
阮清柔梨花带雨哭着,楚楚可怜,阮夫人也是一脸苦口婆心的模样,和之前面对着淑妃时候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了。
“朕没什么耐心,淑妃不肯说,你们自己说吧。”
萧昱语气格外严厉。
我缓缓进来,也不敢多吭声,只想着进去内殿陪着照顾淑妃就好了。
谁知。
我已经极力压低自己的气息了,香蕊却小声道:“皇上。之前事发时,谨嫔其实也在。这事儿……”
一听香蕊提及此事,我便感觉到有凌厉的目光望了过来。
我抬头,果然就见是萧昱正看着我。
他的眼神仍旧严肃,倒不似片刻前的那么严厉了。
我心里暗暗叫苦。
早知道不来了。
可淑妃是我的“一宫主位”,她病着,我不来实在是不合规矩。
“是,臣妾知道一些。”
我叹了口气,想着事已至此,既然是阮夫人、阮清柔自己造的孽,也不好再帮她们瞒着了。
反正……
阮清柔想要进宫,只淑妃一个人的意思肯定是不够的,还得看萧昱自己愿不愿意呢。
“是这样的。”
我简单提了提,只说是阮清柔对婚事不太满意,希望淑妃另外想想法子,也想留在宫中陪伴淑妃什么的。
这样的话语很是委婉,但意思总归是那么个意思了。
阮清柔听得满脸通红,看我又看萧昱,萧昱自己倒是没太大反应,听完也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萧昱说着,去看阮清柔,问道:“你是觉得,朕和淑妃给你挑的夫婿不好?”
阮清柔一听,面露惊恐,急忙磕头道:“臣女不是这个意思。臣女还小,不想嫁人,想多陪陪母亲和姐姐。”
“皇上,还请体恤臣女一片苦心。”
“体恤你一片苦心?”
萧昱语带讥诮,继续反问道:“这么说,是朕不仁,不问底下人的心思。是个只顾自己喜好行事的君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