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以橙跟着孟云柏上了车,他说礼堂已经布置好,邀请房以橙前往观看。
看看他用金钱堆砌出的婚礼是否足够衬托房小姐的身份。
在车上,他又做出了另一重邀约:“我妹妹说,她想见一见你。”
房以橙知道孟云柏有个幼妹,父母不知道因为什么意外死亡后,孟家小女儿的责任也就落在了年纪不足够大的兄长身上。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见她,她连孟小姐的名字都不清楚。
一番思索过后,她还是有些纠结地点了头。
“那我们就把时间定在下周,你看可以吗?”
孟云柏声音矜持守礼,就像是在哄一直骄矜的猫或者是毫无自觉地走进笼子里的鸟。
不知为何,房以橙心中无端地有些异样。
她看向孟云柏,对方今天穿了套黑色西装,脸上的病色也消散了许多。
合体的裁切掐出了腰线,精致莹润的脸上笑容有些许的疏离。
孟云柏告诫自己,笼子做好前,不能再惊动窗口的麻雀了。
如果让她飞走,自己就永远也不能找到她。
那样,他灵魂的一部分将随着麻雀每一次振翅,随着她在阳光下的羽翼永远地死去。
他始终都注意着路面,似乎并没有发现房以橙在观察他。
她放下心来,暗责自己小题大做,从程季泽之后就总觉得所有人都有问题。
路程太长,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默念着诗篇哄自己入眠。
“一个枯萎而僵死的形体,茫然留在我凄凉的前胸,它以冰冷而沉默的安息折磨着这仍旧火热的心。”
她曾将诗篇作为自己人生的结尾,未必没有存一种想要指责的意思。
哪怕仇视她的人并无过错,即使她没有参与父亲所做的那些事,可她仍然是享用了他人血泪的那个人。
哪怕程季泽也没有过错,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
他的背叛只是走向了本该属于他的那条路而已。
可房以橙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愁苦房加给了他。
那本书皮都被严重磨损了的雪莱诗集封面上,向来不读这些东西的程季泽也曾抄写过一句话。
“我眼中流露的爱情,实在说,只是你自己的美在我灵魂上的反光。”
她天真地将这话当做情人间的爱语,对程季泽,她从不设防。
因此掉进陷阱,也只是因为她自己的蠢笨罢了。
那时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触碰让程季泽烦恼甚至恼怒,无论他的表情有多么无懈可击——
都无法遮掩他对于肢体接触的厌恶,尤其是,当那样的接触来自于房以橙时。
但当他想要“收获”一些什么的时候,适当的隐忍总是有必要的。
甚至,他能在窥见房以橙面对他时那种期许又渴望的眼神中找到一些特殊的捷径来。
他萌生而出的险恶想法让他的复仇计划能够顺利提前。
当程季泽试探着在房以橙亲昵地拢住他肩膀时,用几只被皮质手套包裹的指尖触碰到一点被蕾丝洋裙掐着的腰身。
那里僵硬住,乃至让他品味到一丝极度细微的颤栗。
但那不夹杂任何拒绝的意味。
房以橙仍然握着诗集翻阅,好像不觉得男人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是什么逾越的行为一般。
她的念诵流畅而迅速,若非预备警员听力过人,那一点哽咽就将被若无其事地揭过了。
他深色的眼珠在眶骨内平静地转动,直到灯光在上面反射出女孩有些紧张的侧脸。
虽然复仇的本质是隔绝所有人独自进行,但如果是为了加速这个目的——
偶尔来一次让人心惊胆战的、被他恶意营造的暧昧煮熟的游戏似乎也不坏。
然而房以橙——有钱有势的房家大小姐不会靠暧昧游戏周转于他的身边。
为了缓解心情,她咳嗽了一声,选择出一款介于“保持严肃”和“故作轻松”之间的神态来面向程季泽。
她用轻柔的技巧将自己从那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脱离出来。
程季泽知道她不喜欢受制于人。
总之,她少有地带着一股羞怯地情绪询问:“阿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这话如同浇在脸上的一盆清水,恰好地让卧底警员恢复了清醒又不至于恼羞成怒。
在房以橙低落的目光中,他收回了自己的怀抱,也收回了自己稍稍倾斜了一点的心。
嘴角跟着放了下来,程季泽微微侧过头不去看她,自顾自整理起自己的东西。
“我明天要上课,你先回去了。”
女孩只能抱着自己新得到的书,心中气闷地想以后都要隔那么远了,现在多让我看一下怎么了。
程季泽独自待着的房间里,他颤抖着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刚刚那一刹的慌乱,只有他自己知道。
差一点,他那颗被搅乱的心就要沦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