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云昊凤眸微眯，倏然伸手钳住褚冬萱的下颚，一寸寸仔细打量。
“朕最讨厌你这自以为是的模样，你帮朕，不也是为了那后位吗，你与那帮满心只有权势的人有何区别？”
“这世上，只有妍儿不爱朕的权势，也不在意朕的身份，她与你们所有人都不同。”
心脏痛到极致，便只剩麻木。
褚冬萱仰起头，扯唇笑了起来。
那喉咙像破败的风箱，每一声都如刀插入喉中。
“你永远都不会懂！”
即便汤云昊不是皇子，是这世上任何身份，褚冬萱都愿陪着他。
因为褚冬萱喜欢的，是初遇时那个会对着她叫姐姐，眼如星辰，脆弱似琉璃的少年。
可到头来，她喜欢的或许只是自己心中的一个幻象罢了。
可笑自己竟妄想能够拯救他！
褚冬萱笑出了眼泪。
“报完丧便走吧！我现在每看你一眼，都觉得无比恶心。”
他猛地往后一退，眼底闪过一丝褚冬萱看不透的幽沉。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
明明有光照下，他的脸庞却藏在阴影里：“七日之后，朕会立魏芸妍为后！”
冷宫恢复默然，不知何处吹来的风似刀割破褚冬萱的皮肤。
她只觉得这冷意渗进每一寸骨缝里，冷到麻木。
转头看向镜中，脸上伤痕狰狞似鬼。
到头来，只余无言。
七日寂静，心死成灰。
可褚冬萱这破败的身体竟奇迹般撑了下来。
封后那日，褚冬萱听闻外面喧闹无比，声势浩大。
褚冬萱没想到，这种时候能想起自己的，会是一直将她视作宿敌的淑妃！
淑妃走入冷宫，嫌弃地打量着昏沉颓旧宫殿。
“真狼狈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谁能想到你是曾经那个尊贵的皇后娘娘呢。”
褚冬萱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是啊，谁能想到？
她哑声道：“你来做什么？”
淑妃奚落道：“当初你若是跟我联手，还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褚冬萱沉默着，蓦地有些羡慕她的天真。
淑妃恨恨道：“现如今，陛下为了那个魏芸妍要遣散后宫所有嫔妃，扬言说三千弱水只饮一瓢。”
“甚至还为她打造了一支独一无二的凤钗，我无意间看到过，你立后那日头上带的那支凤钗，倒像是……这支的残次品。”
“褚冬萱，你后悔吗？”
褚冬萱闭上眼眸，扯了扯嘴角：“现在说后不后悔，有何意义？胜者为王拜者寇，一切皆是命！”
淑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就这样认命了？”
见褚冬萱不说话，她一甩袖子，愤然离开。
“当真是错看了你！”
淑妃走后，褚冬萱从怀里掏出那支被她一直放在身上的凤钗，上面的凤凰于飞被雕刻的栩栩如生。
几年前，汤云昊亲手把它交到褚冬萱手里，说是亲自为她绘制的图案。
褚冬萱视若珍宝，装进盒子精心爱护着，就连重要场合都舍不得拿出来带，生怕弄坏。
结果竟是个残次品。
褚冬萱攥紧那凤钗，锋利的金针刺破她的手心，血一滴滴流下砸在地上。
如绽放的曼殊沙华。
认命？当然不。
褚冬萱不信父亲会投敌叛国！也不信母亲阿弟会死！
她从衣箱里取出霜降的宫女服换上。
来到冷宫门口，令褚冬萱诧异的是，外面竟没有一个守卫。
想来也是，如此盛大的场合，当然要将所有人都抽调过去，确保万无一失。
褚冬萱遮住脸，从里面走出。
她一直在等今日，为的便是借这混乱场合从宫中逃出。
她要去边疆找寻真相，为褚家求一个清明，讨一个公道！
金銮殿是出宫的必经之路。
褚冬萱躲在角落里，看着汤云昊牵着魏芸妍的手站在高处，脸上的笑是她不曾见过的。
心终究还是被刺痛了一下。
这一刻，褚冬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的没用。
趁着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时，褚冬萱争分夺秒朝宫门的方向奔去。
就在她即将逃出宫门时，尖利声音传来：“有刺客！”
褚冬萱身边不知为何，混乱骤起。
许多人手持利剑冲出与羽林卫杀作一团。
褚冬萱悚然一惊之时，耳边有破空之声响起。
咻！
褚冬萱缓缓垂头看去，一支利箭正中她的心脏。
痛意后知后觉传来，仿佛要将心脏撕裂。
鲜血不停的从褚冬萱嘴里涌出来，很快就将她胸前的衣服渗透。
褚tຊ冬萱挣扎着转身。
远处高台上，汤云昊眼眸冷然地放下手中弓箭。
这一刻，褚冬萱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朝后栽去。
为什么？
褚冬萱脑中走马观花回顾着自己的一生，高兴、感动、难过、痛苦……
最后全都被不甘占据。
她不甘心！
可生命在从她体内渐渐流逝。
眼皮越来越沉重，褚冬萱意识逐渐模糊，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
高处上，汤云昊神色冰冷。
有人把那个宫女的尸体拖了下去。
他身旁，羽林卫首领道：“陛下，如您所料，前太子余孽正想借此机会起事，被我们早已埋伏好的人一网打尽。”
那些刺客很快被羽林卫制服，下面早已血流成河。
这时，一个人太监举着战报跑来。
“边疆急报，褚大将军以身犯险，深陷敌营，成功斩杀敌方主帅！”
“现大军凯旋，正回往京中！”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轩然大波，前来观礼的官员互相交头接耳讨论着。
汤云昊神色不变，像是早就预料到了。
他转头吩咐道：“来人，将褚皇后从冷宫放出来，好好伺候着。”
话落，领头太监急匆匆冲过来跪下，面色惨白颤颤巍巍开口。
“陛下，褚……褚皇后刚刚……被您亲手射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