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愿上了两个小时的课,手里的摄影机还是晏泊淮给她买的,既然是他买的,那肯定是很贵的东西。
下课后,晏泊淮的司机给季愿打了个电话,一再跟她道歉,因为堵车可能会晚一点到达。
季愿表示没有关系,正好她可以在附近找个地方坐坐喝杯奶茶。
她记得街道转角有家奶茶店,进去点了一杯柠檬水,才花了四块钱。
她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拿着手里的摄像机不断研究着。
“季愿。”
突然背后有人叫她。
季愿一抬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真的是你?”那个女孩儿还有点不敢相信,“好久不见啊!”
叫她的女孩儿叫季灿灿,是她的高中同学,也是她老家的邻居。
“是很久不见了,你也来海市啊!”
季愿也很吃惊,没想到在海市这么大的城市还能遇见熟人。
“我来这里念书,在海大,现在大二了。”
季灿灿很高兴,提到海大的时候,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得意。
季愿的心一点点下沉,当然也真心的替她感到高兴。
“你真厉害,海大这么厉害的大学你都能考上。”季愿竖起大拇指。
“这有什么啊,要是当年你没有退学,肯定比我考得更好,你肯定能上华大。”
季愿用一个笑容掩饰自己的失落。
“唉,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季愿对于过往不想多说。
季灿灿也看出季愿神色不太对,立马转移话题。
“你怎么在这儿?一个人吗?”她问。
“哦,我在旁边那个尚简艺术学摄影,刚上完课,来这里喝杯奶茶。”
“尚简艺术!”季灿灿一脸震惊,“季愿,你这几年混得不错啊,竟然报了尚简的摄影班,都说这个艺术班学费起底就是几十万,授课的可都是摄影界的大师,没想到啊,你现在这么有钱。”
季愿被季灿灿这么一说还有点尴尬,她哪是混得好啊,她是把自己用一种很特别的方式“卖”了。
“没有钱,我就是个蹭课的,算不上正式学员,平时在里面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
季愿打了个马虎眼,她跟这个季灿灿是同乡邻居,到时候还说不准会回家怎么传她的事情,所以她还是少说自己的事情比较好。
“原来是这样。”季灿灿点点头,说完,她又看着季愿,接着道,“你这几年怎么都不回家啊,叔叔婶婶好几次还提到你。”
季愿一听,心里冷笑。
“提我什么?”
这下季灿灿不说话了,一副为难的样子。
季愿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那对父母肯定没说她什么好话。
“是不是说我这个赔钱货还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季愿自嘲道。
季灿灿表面上不说话,心里却暗自给季愿竖起了大拇指。
这可不是一般的厉害,猜得可真准啊,连说这些话时恶狠狠的语气都模仿得很到位。
“前段时间,婶婶身体不太好,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季灿灿试探地问道。
季愿跟父母关系不好,季灿灿也是知道的,但是既然今天遇见了,正好说到这里来,她也就顺口提了一嘴。
“我是被撵出来的,不出意外,这辈子我都不会回去了。”
季愿语气笃定,她说得很平静,越平静就越表明,她说的绝对不是气话,她是认真的。
就在季灿灿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季愿的手机响了。
是司机的电话,接通后告诉她已经在“尚简艺术”旁边等着了。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季愿走得很快,甚至没有给季灿灿管她要微信的机会。
她不想跟自己的过去有任何牵扯,同样的,过去的人,她也不想有过多交往了。
季愿从上了车就一直不说话,她坐在后排,看着车椅背,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愿意想。
可是即使她再怎么控制不去想,那些凄凄惨惨的过往还是很泄了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而来。
她的家庭,是很典型的重男轻女的家庭。
她还有个弟弟,比她小两岁。
从小到大,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就是,家里的好吃好玩儿的永远是弟弟的,绝对绝对,没有她的份。
乡村里的生活本就贫穷又枯燥,季愿从小被要求包揽家务,洗衣做饭,好像已经是刻在她骨血里面的任务了。
如果只是洗爸妈的衣服,她还觉得可以理解,但是只比她小两岁不到的弟弟的衣服,甚至是他穿过的内裤也让她洗,季愿是无论无何也不干的。
“他是你弟弟,你帮他洗了怎么了,洗衣做饭这种事,本来就是女孩子应该做的事情。”
在她表示抗议的时候,那个女人永远都是这样的说辞。
“他自己没手没脚吗?我不可能帮他洗!”
季愿语气坚定,这样一来二去就跟她妈争执了几句,最后是那个女人冲过来给了她一巴掌。
那时候她还小,十来岁的年纪,只知道回嘴,还不敢动手反抗。
只是趁着他们带弟弟出去玩的时候,拿出大剪刀将一大盆衣服剪得粉碎。
之后自然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
父母的对她的厌恶和偏心好像是融进血液里一般,他们从来不对她笑,十多年一起经历的生活,现在能够回忆的,竟然只有无尽的谩骂和责备。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家里炖了排骨。
很大一盘,端端正正地摆在弟弟面前。
她也嘴馋,她也想吃,伸出手筷子还没碰到排骨,手背就被那个女人狠狠地打了。
“这肉是专门买给你弟弟补身体的,你吃什么,这么多菜还不够你吃的!”
女人的眼神里全是嫌弃,即使是十来岁的年纪,季愿也看得明明白白。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母亲会毫不掩饰对女儿的厌恶。
“我不是一个被爱的人。”
这是季愿从小到大最大的认知。
季愿自然不是懦弱的性子,饭是她做的,家务是她打扫的,这盘肉,她凭什么不能吃。
所以她没有顾忌女人恶狠狠的阻止,依旧坚定地夹起一块儿排骨放进嘴里。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咀嚼就被一旁的父亲扇了一巴掌,排骨从嘴里掉了出来,即使如此,那抹肉香,还实实在在地留在口腔里。
季愿挨了一巴掌,眼睛都红了。
她向来就倔,两只手一抬,直接就将饭桌给掀了。
不准吃,那大家都别吃好了。
爽是爽了,结局可想而知。
季愿这次挨了打,在床上躺了三天。
经过这一次,即使她再是倔强不屈的性子,当肉再次出现在餐桌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没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