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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村子建立之初就存在的山茶花树被人砍倒了,荣石村的人围着那树哭的那叫一个肝肠俱断。
  大祭司站在人群中央主持着大局,把流传的灯笼悬挂在树枝上,他阖上了浑浊的眼睛。
  ”我们一定不能放过那女人,把她捆到蛇神大人的面前,大人定会明察秋毫,不会怪罪我们失责之罪。”村长怒气冲冲地说,哭丧的人群里响起附和他的声音。
  “对!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抓住那女人。”
  “爷爷。”祭礼结束,蒲奴正准备扶老人,手刚搭上,却被他挥开了。
  老人佝偻着背,杵着拐杖离开了,临走前,疲惫地说了句:”我都知道。”
  蒲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周遭是村民们的哭声与怨声,自责如潮水般裹挟着他,叫他煎熬无比。
  如果他不带沈弃回村,如果他直接送她回山里,是不是不会发生这一切?
  蒲奴想,圣树被毁,他难辞其咎。
  他要去荣山负荆请罪,他要告诉蛇神大人,这一切都是因他的私心而起。
  要怪罪,就怪罪于他。
  陈远山的尸体被拖回了陈家,他娘一看到儿子的尸首便晕了过去,醒来知道儿子的死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人就疯了。
  抱着陈远山的尸体又哭又笑,任谁也拉不开他俩,村里人无奈,只能由着他们去了,毕竟圣树被毁,众人心里都压着一块大石头。
  更何况,事情都是因陈远山而起的,如果不是他挟持陈小果,也不酿下大错。
  村民们把陈远山放在堂屋里就离开了,他们还得赶着祭礼,打算等祭礼结束了,才过来帮忙葬了陈远山。
  人死如灯灭,生前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了。
  就算对陈远山有怨气,作为他的同村人,他们还是愿意搭把手给他入土为安的。
  不过,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在祭礼结束的时候,传来了王婶一把火烧了屋子的消息。
  等众人匆忙赶去灭火,已经来不及了。
  一把大火吞噬了陈家,王婶抱着儿子死在了火场里,被烧成了灰烬。
  ——
  “阿弃,你去了哪?”
  沈弃没想到会在半路遇到了荣夜,男人上前擒着她的肩膀,她还是昏昏沉沉的。
  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感觉要炸掉了。
  “我这俩日被荣昼缠住了。”荣夜把她抱在怀里,“所以来晚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张玉的药很有效果,她身上的伤都消了,一点也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但肉体上的伤恢复了,精神的虚弱还没有填补。
  沈弃只觉得自己好累啊。
  听着男人担忧的话,她在想,他装得这么像真的,骗她的同时,自己有没有被骗过一分?
  大概是没有的。
  人心都难测,更何况是妖呢?
  荣昼哄着那些少女甘心变成一棵山茶花树,他和他哥哥又有什么区别?
  她一直都明白,对荣夜而言,自己就是如取乐用的猫狗。
  “荣夜。”沈弃抬手抱住他有力的腰。
  “怎么了?”荣夜问,后腰的触碰让他下意识地绷住了肌肉,他默默收紧了抱着沈弃的手。
  “你要怎么才能放我离开?”
  他以为沈弃会说些好话,结果听到她还是没有打消离开的愿意,荣夜嘴角的笑意挂不住了。
  “除非我死。”
  在沈弃看不到的角落,那双邪气的丹凤眼一眯,寒光溢了出来。
  他对她还不够好?除了离开荣山,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寻来,她为何还是想离开?
  荣夜想不通,难道,真如荣昼说得那样,人和蛇终究走不到一块儿。
  卑劣自私刻在人的骨子里,就算他们蛇妖把心剖出奉上,也只会被弃之敝屣。
  意料之中的答案,她何须多问?
  沈弃靠在男人的胸膛上,透过那薄薄的衣料,下面是跳动有力的心脏。
  “我还记得……”她弯着唇:“你说为了我死都可以。”
  “这话做不做得真?”
  “自然是真。”荣夜低头吻住她的额头,话锋一转:“不过,阿弃,你舍得杀你夫君么?”
  “我说不舍得你信么?”沈弃从他的胸膛里仰头,笑得狡黠。
  “不信。”荣夜也笑了。
  他的花猫失踪三日,怕是被人给拐跑了,被那人骗得不着家。
  不该起的心思,又浮了上来。
  不过,他们既然想玩玩,那他就奉陪到底,也好彻底了断花猫不聪明的想法。
  “那我们先回山洞里吧。”李自山要她缠住他一夜,那她就缠呗,“我累了。”
  一夜过后,她倒要看看鹿死谁手。
  “好。”荣夜点头,弯下腰,搂着沈弃的腰,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做什么?”沈弃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张望四周,“快放我下来。”
  “我自己能走。”
  荣夜单手抱着她,一只手戏谑地蹭了蹭她的鼻梁,“媳妇,你还害羞了?”
  ”不是。”沈弃恼怒地说。
  “口是心非。”荣夜故意颠了颠她,逗弄她说:“我抱我自己的媳妇怎么了?”
  “士别三日、如隔三秋。”
  “我已经三年没有见你了,你忍心推开我?”
  沈弃简直拿他这不要脸的样子没办法,难道要她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路中央,更加不要脸?
  她索性闭嘴不说话。
  既然他愿意当苦力,那他就当,反正她落得轻松。
  而且,明天顺利的话,就能杀了他。
  她不必为这点事惹他不快,影响计划。
  “哦?”荣夜见她闭上眼睛,坏心眼地说:“媳妇,不喜欢我抱你啊?”
  “嗯。”沈弃勉强地点个头,作为回头。
  而下一秒,她就平静不了了。
  “啊!”身体突然被拖起来,沈弃一睁眼,发现自己离地面隔了老远。
  男人居然握着她的纤腰,把她提到了头顶!
  “你发什么疯?“沈弃恶狠狠地骂道,她忍不了了。
  “骑我啊。”荣夜笑得无辜,他把沈弃的腿分开跨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你不是不喜欢我抱你?”
  他迈开步子,大步往前走,得意地说:“现在好了。”
  他长得很高大,目测有一米九吧。
  沈弃坐在他的肩膀,不敢胡乱挣扎,生怕从上面栽下去,摔得头破血流。
  但是遂这蛇妖的愿,她心里头不畅快,于是故意扯住他的耳朵,就像坐在他原身时,抱着他的犄角那样。
  “走了!回家了!”荣夜抱着手臂,大步流星地往荣山腹地走:“阿弃,抱稳了。”
  把他的耳朵扯得通红了,但他好像一点儿也不痛,沈弃觉得无趣,刚打算松开拧着他耳朵的手,身体就剧烈地颠簸了起来。
  风猛地刮在脸上,原来那蛇妖奔跑了起来。
  “唔!”荣夜张开手臂,像翱翔的鹰一样,一边跑一边笑。
  “媳妇!”风刮得他衣袍飒飒,他仰头大笑着说:“真畅快!”
  “你高兴吗?”他大喊,稚气十足,和往常的相貌割裂感十足。
  当然不高兴了。
  她颠得骨头都要错位了,她有什么可高兴的?而且,她又不喜欢他。
  “你知道吗?”
  他还在跑,风掠过耳,沈弃其实听不太清他说什么,她的心思落在他的脖子上。
  她深怕自己手松了,没抱稳他的脖子,然后被甩出去。
  她把脑袋靠向荣夜,更好的稳住平衡。
  荣夜并不在乎她的回答,他恣意地笑着,大声说:“我听说,按照你们的规矩,女人大多都在家从父,嫁夫从夫,夫死从子,把自己的丈夫当做天。”
  这回,她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的话。
  “那怎么样?”沈弃问他。
  荣夜说:“你现在比我更靠近天。”
第 46章 “想用它杀你夫君?”
  天空是干净澄澈的蓝色,万里无云,沈弃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她的确比他更接近天。
  外头的天不像阴暗昏沉的荣山,从地上往上看,除了树枝就是石壁,一眼望不到头,像一座灰暗的牢笼。
  荣山那片狭小的天地,逼仄的山洞,冰冷的石壁,她是不愿意待的。
  既然手上已经沾染过人血,她还需顾虑什么?
  拦她者,死。
  荣夜没有变回原身,就这样给沈弃骑着肩膀走了一路,一路上停停顿顿,嬉笑打闹,等他们回到荣山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日薄西山,落日的余晖照着半面荣山,如刀将荣山切成两半,一边明,一边暗。
  他们走在狭窄的山路上,不远处是黑暗茂密的山林,穿过山林,就到了阴冷的荣山腹地。
  “太阳就要落山了。”走到山林边缘,荣夜扣着沈弃的腰把她放了下来,“阿弃。”
  骑了他一路,沈弃的腿都僵硬了,踩在踏实的地上,她活动着tຊ筋骨,见荣夜喊她,她淡淡抬眸。
  正正对上荣夜似笑非笑的眼眸:“天要黑了。”
  “是啊。”她也笑了笑:“不过,等明天就亮了。”
  “也是。”荣夜朝她伸手,她把手搭了上去,“回去吧。”
  那片山茶花林是他们回山洞的必经之路,自从知道每一株开得艳丽的山茶花树曾经都是一位美丽的少女,沈弃再也无法欣赏花朵的娇美。
  荣夜牵着她的手,她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即将走出山茶花林时,她注意到了那株与众不同的山茶花。
  一片红山茶中唯一的一株粉山茶。
  ”她为什么不一样。”沈弃停下脚步。
  “嗯?”荣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那株粉红山茶,“她没有告诉你么?”
  她指的是张玉。
  “没有。”
  “我以为她什么都告诉你了。”荣夜勾唇一笑,话里暗藏讽刺。
  沈弃听出来了,皱了皱眉。
  荣夜拉着她走近了那株粉红山茶,折了一朵花递给沈弃。
  淡红的汁液染到了他淡白的指甲上,沈弃没接,他就一直保持着递花的姿势。
  “这朵不漂亮?”僵持了十几秒,他松开了手,粉红山茶随即坠落在地。
  “那我再挑一朵更美丽的送你。”说着,他把目光移到了身旁的一株红山茶上。
  “别。”在他转身时,沈弃拽住了他手,“很漂亮。”
  荣夜弯腰把那朵花捡了起来,别在自己的耳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弃:“那现在呢?”
  那朵花是那个人身体的什么部位呢?是头发还是皮肤……
  一想到这,沈弃就犯恶心。
  但她还是昧着良心说:“更漂亮了。”
  荣夜被沈弃一本正经的赞美逗得捧腹大笑,站都要站不稳了,他手肘撑着那株粉山茶的树干,笑着说:“媳妇,那你板着脸做什么?”
  “……”沈弃索性说:“丑得要死。”
  “喂。”荣夜看向山茶树:“她说你丑。”
  话落,狂风骤起,那株山茶花枝条乱颤,震落朵朵山茶花,鲜红的汁液悬在折断的花枝上,一滴滴往下掉落。
  荣夜站在树下,一滴汁液正好滴落在他的眼角,像一颗淡红色的泪痣般,衬得他双眸含春,一汪春水都要从中溢了出来。
  沈弃不由得看愣了。
  为什么?她和荣夜的关系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
  “不过和其他人比起来。”荣夜对着山茶花树继续说:“你的确是最丑的。”
  说完,他从树底下离开,牵起发愣的沈弃打算离开。
  “你和她认识?”
  有一股子力气拽着他的掌心,荣夜侧过头,对上沈弃追问的样子。
  “是啊。”他点头承认,就不再说话了,故意耗着沈弃的耐心,
  他明白,沈弃已经知道了这些山茶花树是由人所化,在她面露烦躁时,才挑眉说道:“吃味了?”
  沈弃一把甩开他的手。
  “哎呀。”荣夜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真凶。”
  “你和一个男人吃什么味?”
  “男的!”沈弃不由得大吃一惊,猛地看向那株粉红山茶。
  “是啊。”荣夜放下手腕,歪头一笑:“她怎么连这点事都瞒着你啊。”
  “媳妇,还是你夫君我啊,什么都不会瞒着你。”他话音里带着惋惜与感慨,“外人可不能相信。”
  “只有我才不会害你。”
  闭嘴,本来就够烦了,死蛇妖还在她耳边煽风点火。
  沈弃恨不得拿根针缝了他的嘴。
  “啊—”荣夜突然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嘴,矫揉造作道:“别缝我嘴。”
  他嗑了疯药。
  对于荣夜今天的反常,沈弃想到这个原因。
  以为装模做样,就能改变她杀了他的心?错了。
  “好了。”沈弃的冷静让他觉得无趣,荣夜低声一笑,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我带你回去休息。”幻化成蛇,他带着沈弃爬上石壁,回到了山洞。
  此时,天已经黑了。
  荣夜把沈弃放到玉床上,就压着她胡乱亲了好一通,沈弃被亲得说不出一句话,嘴皮子被亲地又红又肿。
  哪里是蛇?狗还差不多,就会糊她一脸的口水。
  沈弃原本要抗拒的,但想到李自山交代她的任务,她忍耐了下来。
  如果这样能缠这蛇妖一夜,也不是不行。
  荣夜察觉到了她今夜的配合,埋在她颈间的薄唇微微地勾起,眸光变得犀利了起来。
  他一口咬住沈弃的细颈。
  “嘶。”沈弃疼地喘息,“别咬我。”
  荣夜没听她的,咬得更深了,舌尖舔着她的伤口,将流出的血液卷入腹中。
  铁臂锁着她腰,又啃又咬的,恨不得把她拆骨吞吃般。
  沈弃被亲得脑袋昏沉,男人的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头顶的石壁都变得朦胧了。
  但……就在她以为男人会更进一步时,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却猛地挪走了。
  荣夜站了起来,指腹擦了擦嘴角的血珠,他笑着说:“我突然想起来,我今晚还有事。”
  沈弃也从玉床上直起了上身,她头发凌乱,眼底一片混沌之色。
  荣夜弯腰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被亲傻了?”
  对上他的眼睛,沈弃看见,里面一片清明,哪里有被情欲沾染的欲色?
  “好了。”荣夜把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夫君明日就回来陪你了。”
  这一瞬间,无数的羞耻感涌上沈弃的心头,她为刚才自己的反应而感到难堪。
  “别走。”就在荣夜直起身体时,她动作迅速,一把抱住了荣夜的腰,唇瓣都是抖着的。
  沈弃顾不得脸不脸的了,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今夜都要缠住他。
  “莫不是舍不得夫君了?”荣夜撩开她落在脸颊的几缕碎发,声音戏谑。
  “是。”沈弃咬牙应下,更加用力的抱住他的腰。
  她现在恨不得手是一条铁链,把这蛇妖拴在山洞里,叫他离开不了分寸。
  荣夜的指背顺着沈弃眉眼慢慢往下移动,在她颤着的唇瓣上一顿,又滑过了,最后勾起她下颚,将她的脸往上抬了抬,轻佻无比。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白日那副温柔的模样?端的是一张恶劣之相。
  “阿弃,别闹。”荣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夫君明日就回来了。”
  “到那时,夫君便可以日日夜夜陪着你。”
  沈弃的心如坠冰窖。
  说完,他松开了勾着沈弃下巴的手,反手一根根地掰开了她搂着自己腰的手指。
  一步步向洞口走去,步伐优雅而沉稳。
  望着男人挺拔高大的背影,沈弃眼底流露出一丝狠色。
  这蛇妖又耍她。
  她今夜绝对不能让他离开这山洞里。
  山洞里点了灯,暖和的光照得山洞口的蛇迷果带着一层光泽,晶莹剔透的,红艳艳的,看起来好吃极了。
  蛇妖说有毒,张玉说无毒。
  她该信谁的呢?
  望着那些果子,她决定赌一把,有本事就毒死她。
  就在荣夜的鞋尖要踏出去时,沈弃猛地冲向了山洞口,一把薅过青藤上的果子,一顿往嘴里塞。
  荣夜收回脚,扭头看向身侧狂吃的沈弃,红色的汁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你今晚要是敢离开。”鼓着腮帮子的沈弃,含糊不清地说:“我就死……死这。”
  她用力把嘴里的果肉咽下,“明天给我收尸吧。”
  “哦。”却不料,荣夜反问:“好吃吗?”
  沈弃咽了咽口水,发现口腔里一片甜腻的滋味。
  那果子……吃起来味道却是不错的……
  唇齿一片甜,心底一片苦啊。
  “你骗我。”她低头望着手里的果子,摇了摇头:“它没有毒。”
  “我没骗你啊。”荣夜摘了一颗蛇迷果把玩着,然后捏碎了它。
  “你知道它为何叫蛇迷果么?”他把碎掉的果肉朝沈弃递了递,指尖染果子甜腻的香味:“当然是对蛇有毒啊。”
  顿了一会,又补道:“对人无毒。”
  见沈弃听到他这话后抬起了头,他慢悠悠地捻着两指间的果肉,邪恶地笑了笑:“想用它杀你夫君?”
  “那你可打错算盘了。”
  “阿弃,你猜这毒是什么?”
  心思被猜中,沈弃藏在袖中的拳头默默攥了起来。
  “什么?”她问。
  荣夜从她手里拿过果子,抛起又接住,然后再抛起,来回了四五次后,才懒洋洋地说:“情毒。”
  “容易勾起蛇情欲的玩意。”
  “你要真想吃,等夫君明日回来了,你再吃不迟。”他笑着说:“对了,喂我也行。”
  把手里的果子往山洞口外一抛,“今夜,你留不住我。”
  “是么?”沈弃就见不得他这股子势在必得的样子。
  她想,他一定要是去找李自山,要是李自山败了,那她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的掌控,如玩物般被他戏弄在掌心。
  沈弃上前,一把搂住了荣夜的脖子,然后,摁着他的脑袋亲了上去。
  情毒她也认了。
  她的舌尖撬开他的唇齿,与那火舌交缠在了一起,荣夜没有拒绝她的投怀送抱,他咬破了她的舌尖,血腥气萦绕在充满果子甜腻香气的嘴里。
  蛇迷果的味道果然诱人,难怪引得小蛇们tຊ一口吞吃,沉溺在欲望里,不过,他的定力可没那么差劲。
  荣夜推开了沈弃,替她擦掉了嘴角的血,意犹未尽地说:“等我回来。”
  沈弃扯了扯唇,没说话。
  该做的她都做了,她还能怎么留住这蛇妖呢?
  要不……直接抱住他的腿?
  正当她这般想着,也正准备采取行动时,耳边突然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沈弃错愕地看去,只见蛇迷果落了一地。
  荣夜攥着青藤的手背青筋暴起,眼底猩红一片,他咬牙切齿地说:“沈弃,他们给你吃了什么破玩意?”
第 47章 大蛇吃兔—“真想我弄死你?”
  “没……没有。”沈弃被他的模样吓得后退了两步。
  “你还在撒谎!”粗壮的青藤硬生生被他拽断了,残挂着的果子滚了一地,有的滚到了沈弃的脚边。
  她从来没有见过荣夜这般生气的样子,被他的低吼声震住了。
  “我……”她想到了李自山逼她吃得那颗毒药,眼神变得闪躲起来,慌乱中踩碎了地上的果子,跌倒在地。
  荣夜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热,全身都热,如同置身于火炉子,血液被烫得翻涌沸腾了,比千年前他第一次偷吃蛇迷果那日,还要滚烫。
  与此同时,他的理智在渐渐丧失,骨子里的兽性叫嚣着撕碎、啃咬、发泄、弄烂所有的一切。
  荣夜不想被原始的欲望所掌控,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口腔里的血腥味拉回了他的一丝理智。
  大掌撑着石壁,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力甩了甩头,跌跌撞撞就要往洞口跳下去。
  沈弃原本以为他会杀了自己的,结果没有,即使走路都困难无比了,他还是要走。
  “不……不许走。”她嘴比脑子快,颤着声喊了出来,喊完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男人顿住了脚步,猛地转过身。
  她看到他的赤瞳仿佛燃烧着剧烈的火焰,凶恶的火光具现,焚烧掉了所有的清明与良善。
  “沈弃,你是不是蠢?”他声音的嘶哑,极力压抑着什么,“真想我弄死你?”
  对,她就是蠢。
  “那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她说:“反正你今晚不能离开这里,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去山洞外守着。”她拔下临走前李自山递给她的骨簪,攥在了手里,“你留在这。”
  骨簪顶端镶嵌着一颗红色的珠子,那抹红色刺入了荣夜的眼底。
  “你去哪得的这簪子。”他大步走到沈弃面前,钳住了她拿着簪子的手腕。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是李自山送的,目的就是趁他不备,偷袭他用的。
  沈弃低头,沉默不语。
  手腕传来火热的感觉,沈弃试着甩开他的桎梏,但她的力气对他而言,无非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细腻又冰凉的触感击碎荣夜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但最后一刻,他还是松开了她的手腕,把心里的猛兽关回了牢笼里。
  明日就是他们的天劫,他知道那道士的打算,无非就是设阵困住他,借着天劫,圈杀他们于方寸之地。
  李自山想要沈弃缠住他一夜,好给他设阵的时间。
  想得到挺美。
  困住了他又如何,当荣昼是傻的么?
  虽然知道荣昼会去阻止李自山,但荣夜生来逆骨,岂会遂了别人的愿?
  所以,他撑着一口气,还是要离开。
  “不行。”沈弃抱住了他的腿。
  一而再、再而三。
  她又拦住了荣夜。
  “呵。”荣夜仰头,蛇鳞从他的耳后显现了出来,然后迅速爬满他的脸庞,闪烁着青光。
  手臂里传来粗糙坚硬的触感,沈弃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抱着的哪里是腿,分明是一条巨大的、粗糙的、黝黑的蛇尾巴。
  她以前也见过、碰过、摸过他的蛇尾,但是,都没有这次的粗壮可怖。
  沈弃怔怔地抬眸,对上了男人满是侵略与摧毁欲望的眼睛,他的上身是精壮的人身,肌肉线条分明,皮肤下隐约带着蛇鳞,而腰腹以下,却是蛇尾。
  半人半妖,妖性十足。
  沈弃颤颤巍巍地松开了抱着他尾巴的手,撑着地往后缩了俩步。
  她见过他很多模样,唯独这每一片蛇鳞都透露着危险气息的人蛇模样,她从未见过。
  她感受了一股巨大的、来自未知的危险与恐惧。
  见男人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骨簪,沈弃犹豫着把它扔远了,果不其然,他的目光随着骨簪落到了角落里。
  借着这个机会,沈弃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山洞外跑去。
  风水轮流转,一刻前,是荣夜想要离开这,而现在,是她巴不得逃离这山洞。
  但刚跑了俩步,她的双腿就被蛇尾缠住,”砰”地一声,她被绊倒在地。
  沈弃感受到了死亡的压迫感。
  求生的欲望让她往前爬了两步,但下一秒,蛇尾就将她往后拉……一路拉到了玉床上。
  她蠢、她是真的蠢。
  难怪张玉笑她蠢、李自山笑她蠢、蛇妖也笑她蠢。
  躺在玉床上,望着荣夜染着蛇鳞的脸,沈弃简直欲哭无泪。
  回过头看,他现在的模样,都是她一步步作出来的。
  蛇尾缠住了她的双腿,高大的身影朝她压了下来,荣夜抱着她的后腰,炽热的喘息喷洒在那莹白脆弱的颈上。
  他毫不犹豫、重重地咬了上去,尝到血的味道,兴奋到肩膀都在颤抖。
  就像那饥肠辘辘的蛇,隐藏在草丛里多日,终于,狩猎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兔子,并将其拆骨入腹。
  “啊!”沈弃双腿疼得曲了起来,又被蛇尾按下,抓着男人后背的利爪被制住,提到了头顶,直到黎明破晓时,相扣的十指终于分开。
  一夜的狂风骤雨,打得明艳动人的山茶花在枝头上摇摇欲坠,在破碎中,哀凄之美,更胜娇艳。
  天亮了,花也落了。
  沈弃沉沉晕了过去。
第 48章 “没有人会喜欢一条蛇。”
  荣夜醒来时,沈弃正枕在他的蛇尾上。
  少女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锁着,裸露在外的肌肤每一处可看的,青一块紫一块……
  玉床下散落了一地被撕碎的衣裳,可见昨夜的疯狂。
  掌心托起她的脑袋,荣夜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挪开,他下了床,捡起破布上的骨簪。
  骨簪上的红珠不知道掉到了哪儿去,他在地上找了好一会儿 ,没有找到。
  也许是冷到了,沈弃缩了缩身体,盘成一团,荣夜的目光被她吸引去。
  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就是她吧。
  经过昨夜,他希望她能学乖一些,不要再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情。
  不过,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那些引诱她不乖的人,也该要付出代价的。
  荣夜把玩着那根骨簪,他有多久没见着它了,大概一千年了吧 ,想不到它是被那些不自量力的术士偷了过去。
  荣夜阴鸷地笑了笑,关于狐姨的旧账,他不去计较,他们倒是蹬鼻子上脸了,既然他一心求死,那他就却之不恭了。
  天道?不容忤逆他也忤逆过了,也不差这一回。
  荣夜俯身,用骨簪将沈弃凌乱潮湿的乌发别起,又寻了套新的罗裙给她穿上,见她细颈乌青一片,看着实在可怜,他眸色暗沉了下来,伸出手指抚上了伤口。
  沈弃不舒服地动了动眼皮子,有了幽幽转醒之兆,他才移开了手。
  “真可怜。“他呢喃了一句,听起来是心疼着她,但眼尾却往上挑着,分明含着笑意。
  听说人与妖不同,人死后会轮回,妖死了便是死了,灰飞烟灭,世间不留一丝痕迹。
  想到了些什么,荣夜伸手碰了碰沈弃的嘴唇,然后拔下了刚挽上她发的骨簪,握着簪身,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胸膛刺了进去,他从中取了一颗血红的玩意喂给了她。
  好了,他想。
  弄完一切,他握着骨簪,正准备想要叫醒她时,胸膛里传来了烈火灼烧般的疼痛。
  是荣昼。
  荣夜的眼底霎时一片肃杀之色,下一瞬,黑蛇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山洞里。
  血光弥漫在幽暗的山谷腹地,昨夜还开得正盛的山茶树林早已毁于一旦。
  除了那株粉色山茶,其余的山茶树不是被连根拔起,就是被拦腰斩断,血红的汁液混着泥土,淌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腻。
  在被摧毁的林中央,赫然围着一层巨大的光璧,光璧内困着一条白蛇,而光璧外站着俩人,分明是李自山与张玉。
  张玉吹着一根长笛,莞尔动听的笛声回荡在宽阔的山谷间,而细听之下,还能听见无数少女绝望的求救声与痛苦的喘息声。
  而李自山,则是念叨着符咒,张张燃着火焰的黄符从他指尖飞出,落在锁着白蛇的光璧上。
  而白蛇在璧中乱撞,如同失去了理智般,蛇身布着几道触目惊心的血口,随着它的碰撞,潺潺流出的血沾染在光璧上!
  李自山眯眼望着阵中的白蛇,将手指一曲,只见白蛇身后的一张黄符化为了带火的利剑,极速地朝白蛇刺去tຊ。
  他涨红着眼,眼见利剑就要将白蛇斩成两段,他大功即将告成时,一道黑影闯进了血阵里,挡在了那白蛇身前!
  他娘的,李自山啐骂道。
  只见,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握住了剑身,生生止住了利剑的偷袭,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他的赤瞳就要被刺碎!
  凌冽而危险的双眸死死盯着利剑上滴着的血,高大的男人看也不看一眼身后的白蛇,语气平静:“没用的东西。”
  “呵。”白蛇化成人身,他俯在地上,顺着头顶响起的声音抬头,“你怎么来了。”
  将利剑折断,荣夜低头,对着狼狈不堪的哥哥扯唇讥笑道:“我懒得给你收尸。”
  “来得正好,贫道正愁找不到你。”李自山朝阵中的双生蛇出声。
  “正巧。”荣夜捻了捻手指,朝李自山说:“我正要去找你。“
  张玉也停下了吹笛。
  她望着血阵中的俩人,勾了勾唇,纤细的食指慢悠悠地瞧敲击着笛声。
  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把她还给我。”荣昼说完,就又要朝光璧撞去 。
  哪里有往日那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温润模样?白发飞舞,双目狰狞,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妖气。
  而偏偏这血阵专门克妖,妖性越重,它就更坚固。光璧将他被震倒在地,从喷了一大口血。
  “求我。”张玉把玩着笛子,高高在上地说:“你若是朝我跪下,磕三个头,我呢,倒可以考虑考虑把它给你。”
  见荣昼不动,她笑着的脸色骤变,阴沉沉地说:“不做?”
  “我被你玩弄了三年,跪了你三年,怎么,你今天落到这地步,求我一声这么难?”越说她的声音越尖厉:”这种为案上鱼肉的滋味如何?”
  荣夜看了眼地上的哥哥,又看了眼张玉手中的笛子,立马明白了他为何深陷囹圄——张玉把芙姑的骨头做成了骨笛。
  “我倒要看看你能为她做到哪一步。”张玉将手里的骨笛折成两段:“死无全尸可好?”
  “你毁掉了招安,我亦要毁掉你所在乎的一切。”
  “不……”荣昼伸手就要阻拦她,但话声刚落,瞳孔里便倒映出被折成两段的笛子。
  张玉把一截骨笛踩在了脚底下,另一截逗着肩膀上的狐狸:“你吃不吃?”
  狐狸瑟瑟发抖地咬着骨头。
  ”哦,瞧我高兴得糊涂了。”她自言自语地说:“你又不是狗。”
  “怎么会吃这破玩意?”
  “张玉!”荣昼头昏欲裂,“我敢侮辱她!我一定会杀了你!”
  张玉听到他的威胁,冷冷嗤笑了一声,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狐狸从她的肩膀上掉落,被骨笛钉死在地上,抽搐两下四肢,就没了动静。
  骨笛从它的嘴插穿了它的肚皮。
  她头也不低地踏过狐狸的尸体,朝他们的方向走去,最后站在血阵外边,与荣昼隔着一堵光墙的距离。
  “杀我?”她弯着唇,朝里面的俩蛇笑着。
  荣昼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向她,眼底一片赤红,恨不得生撕了她。
  “你这深情的模样做给谁看?”张玉死死盯着他凶狠的眼,脸上丝毫没有一丝丝的怯懦,在对视中,兴奋与畅快如同烈火在她的眼睛里燃烧。
  “给我?你自己?”
  “还是给她看?”
  火烧的越来越猛烈,她恨不得毁灭所有的一切,张玉癫狂地笑道:“她都死了一千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千年了,除了骨头,她早就死得一点不剩了!”
  “你在恨我?你想杀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又不是我杀的她,你怪我做什么?”
  “啊?荣昼,你本事这么大,怎么连她怎么死的,她死在哪里都找不到啊!"
  “你就是一条蛇,你以为谁会喜欢上你?她么?还是她们?不,没有人,没有人会喜欢一条蛇。”
  “哪怕你装得再温柔,你装得再像人,也不会有人看得上一条畜牲。”
  “住嘴。”蛇鳞纹从荣昼的皮肤下破出,撕破他的理智。
  “你看看你!”张玉望着长满蛇鳞纹的他,笑得更加疯狂,“你看看你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哈哈哈哈哈,难怪她不要你!”
  理智全无的荣昼疯了般冲向大笑的张玉,荣夜还没来得及拦住他,他已经被阵璧重重打回,血染透了胸膛。
  “啧啧。”张玉无辜地摇了摇头,“真可怜。”
  说完,她看向李自山:”还不杀了他们,你在等什么?”
  “等死。”荣夜望着地上的哥哥,冷冷替李自山说道。
  说完这话,他弯腰拽起地上的哥哥,手背用力拍了拍他的脸,面无表情地说:“放聪明点。”
  “把你的脑子捡回来。”
  除了远处那断掉了的骨笛,荣昼的眼睛里再无其他,他脑子回荡着张玉的讽刺声,对于弟弟的讽刺,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击。
  他木木地站着,要不是荣夜的手拽着他,他怕是站都站不稳,重新趴回地上。
  荣夜望着他颓废失神的样子,目光寒冷沉沉。
  真是没用的东西,哪里还有蛇妖的骨气?脑子全喂了狗不成?
  荣夜一把将他扔到一边,“晚点我再和你算账。”
  荣昼麻木地听着弟弟的鄙夷。
  “帮我把她的骨头找回来……”他颤着声说:“算我求你。”
  荣昼的话如同当头一棒,重重敲在荣夜的头上,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压着怒火再问了一遍:“求我?”
  荣昼没回答他,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一根腐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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