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冲刷着这宫殿里的罪恶,我看着地上的血慢慢淡去,开始慢慢往回走。
坤宁宫现在似乎很热闹,我才到门口,就看到里面宫女忙做一团,来来往往的端着木盆盛着热水。
我见着,便知道赵如意的孩子应该是保不住了,即便有温平在。
我默默回了房间去换了衣裳,自己梳洗完,才慢慢躺回床上,等着无息过来找我的麻烦。
我再次怀孕的消息传开,最高兴的是芍药,这个傻丫头,把我当成了亲姐姐似得崇拜着、喜欢着、照顾着,可我还是拖累了她。
今日一早太后传召了她过去,说是要封赏她,因为很用心照顾我,午时回来,她的确捧着一大堆的锦盒,人参灵芝,数不甚数,只是眼神里好似失了光彩一般。
“娘娘,有了这些,您的小皇子一定能保住。”芍药一见到我还是笑了起来,那张消瘦的小脸看得我心疼至极。
我放下手里翻看的闲书,笑道:“太后今日与你说什么了?”
芍药年纪小,藏不住事,我一问她就暴露了,但这一次她却掌握了骗我的诀窍。
“娘娘,太后说,要奴婢盯着您,什么消息都要给她禀报。”她一脸担忧,我见她如此,却信了。
“你报便是,反正你不报,其他人也会报。”我轻笑着招了她到我身边坐下,拿出一旁放着的改好的夹棉衣裙,笑道:“拿我的衣裳改的,你看是否合适。天儿越来越凉了,都怪我连累了你,她们才不给你发御寒的衣裳,但我改的似乎也还不错。”
芍药瞧着这衣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还打趣她:“你是水做的丫头吧,怎么这般喜欢哭,往后不许哭了。”
芍药擦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的,我瞧着好笑,想着是不是今日被太后叫去吓坏了,便让她下去歇着了。
这丫头寻常死活不肯下去的,这会儿倒是一声不吭的走了,只是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好似再也见不到了似得。
她走后,温平便来了,端着汤药。
我轻叹一口气,让他把汤药放下出去,他却像是铁了心一般,不听我吩咐走了过来,还拿出了一套银针:“娘娘,请躺好。”
“温太医,你何苦如此。”我不解问他,温平却用同样的眼神看我:“娘娘何苦如此?”
我沉默,我不仅为了皇弟,还为了无息,我还爱他,即便知道不可能有结果,可我依旧爱他,这是从心底发出来的情绪,剪不断,除非我死。
我不再说话,任由他施针,只是这针施下去,我却越来越困,困到好似浑身被套上了枷锁,怎么也挣脱不开,眼皮沉沉合上去之前,我只看到了温平歉意的眼神。
一梦无痕。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我身边没有人,没有蜡烛,没有光。
我想起芍药,想起温平最后歉意的眼神,忽然浑身冰凉,开始大喊:“芍药,芍药!”
外间有人听到动静,或许是忍受不了我一直在喊,终于进来:“娘娘,芍药因为冲撞了皇后娘娘,被拖到宫门口杖责五十,怕是已经死了。”
我心如受重击,不顾衣衫不整,快速到她跟前寒声质问:“怎么可能,芍药怎么可能冲撞皇后,她不可能去皇后的宫里。”
“是在皇后娘娘从太后那儿回来的路上动的手,她直接跑出去,将皇后娘娘狠狠撞倒在了地上,这会儿温太医还在皇后娘娘宫里救治呢。”宫女许是看到了我狰狞的面色,有些怯,却不知我现在已万蛇噬心。
我顾不得穿鞋穿衣,快步往宫门口跑去。
清晨的宫殿,寂冷的很,地面上好似铺上了一层寒霜,让人浑身冰凉。
我快速的往前跑着,可是边跑却边流泪,直到视线模糊,才看到空寂的甬道里,一抹素白的身影正躺在地上,那衣裳是我白日送给她的。几个太监许是来收尸的,瞧见我来,均是皱起眉头不情不愿的行了礼。
我将头上的簪子全部取下给他们:“让我跟她待一会儿。”
太监们瞧了瞧簪子,退了下去。
我看着地上一大滩的血,看着芍药小小的身子被鲜血染红,看着她因为痛苦而被咬破的嘴唇,看着她因痛苦而在地上抓挠以至于全部翻开的指甲盖,不可遏制的寒冷和悲伤席卷我的全身。
我好似又见到了死去的父皇母后,惨死的摇铃和宫人,可是芍药,她才十岁啊,她还想着出宫,想着去过平淡的夫妻生活。
我将她小小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哭声却好似噎在喉咙里,眼泪不住的往下掉,但却再也换不回芍药的命了。
老天爷也好似知道我的痛苦,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落在人脸上,冰冷刺骨。
“为什么,为什么!”我忍不住问,可没人能回答我,只有凄雨寒风。
甬道入口,一顶青色轿辇缓缓而来,到我身前停下。
魏长安从轿辇里出来,执伞看我:“起来。”
我听到他的声音,连同对太后的恨也转移到他身上,我不知道这场戏里,他参与了多少。
“殿下,人命真如草芥么。”
“是。”魏长安看了看旁人,强行将芍药从我怀里抢走,而后将我一把拉了起来,冷声对我:“本王认识的赵长乐,孤冷傲然,被人打倒也会爬起来。人命的确如草芥,但有价值的人命不是。你不是怀了他的孩子吗?”
我手心微颤,抬头看他,看到他眼里带着一丝丝的算计,突然笑起来:“是啊,我是有价值的草芥。”我不仅有价值,还会将你们全部送入地狱。
我拂开他的手,跪在他面前重重磕了头:“请殿下帮我葬了芍药。”
“赵长乐,本王告诉过你不需要如此,你知道我要你什么。”他从方才的算计,又恢复成了一如既往的纨绔。
我笑:“长乐这身子,迟早给殿下。”
魏长安似乎不满意我的答案,但却无话可说,转身便离开了。
雨越来越大,冲刷着这宫殿里的罪恶,我看着地上的血慢慢淡去,开始慢慢往回走。
坤宁宫现在似乎很热闹,我才到门口,就看到里面宫女忙做一团,来来往往的端着木盆盛着热水。
我见着,便知道赵如意的孩子应该是保不住了,即便有温平在。
我默默回了房间去换了衣裳,自己梳洗完,才慢慢躺回床上,等着无息过来找我的麻烦。
赵如意这个孩子折腾了一个上午,直到下午才传出消息,孩子没了,赵如意也因此元气大伤,但意外的是,无息并没有来找我麻烦,反而是赵如意直接命人将我拖了出去跪在雨里。
温平从里面出来,撑着伞看着我,带着不忍和怜悯:“娘娘,不关您的事,您的身子受不得寒。”
“他根本不关心是否关我的事。”我看着温平,眼眶涩得疼,却依旧笑道:“赵如意认定是我,他就认定是我。”
我看到温平的脸紧绷起来,只道:“温太医,你早些回家去吧,少夫人和老太医都在等你。”
他什么也没说,只转过身跪在我身侧,将伞扔在了地上:“微臣未能保住娘娘的孩子,微臣有罪,请娘娘责罚。”
我转头看他,怒不可遏;“温平,你是不是想让我欠你的才安心!”
“与娘娘无关,娘娘不必管我。”他到底不忍心对我冷言冷语,却也没再看我。
雨越来越大,下了一整天好似也没有停的架势,直到入夜,雨才终于停下,而寒冷的风吹在湿漉漉的身上,冻得人浑身冰凉。
我又想起芍药,她若是在,一定不顾一切的跑来了,那个傻丫头。
我垂下眼帘,想把心底的痛苦和恨意压下去,可这时冰凉的手上却浮起一丝温度,我转头一看,竟是温平将我的手抓在了手心,我想要抽开,却发现他力气比我想象的要大许多。
“若是再受凉,孩子保不住,你的命也没了,芍药岂不是白死了?”
他忽然道。
我怔住:“你知道芍药因何而死。温平,是不是你与她计划好的……”
“臣不敢,微臣只是恰好见到芍药出去而已。”温平一句话也不再多说。
我用力挣了挣,根本挣不开他的手,却听他大声对着里面道:“乐嫔娘娘怀有龙子,若是再跪下去,怕是龙子有伤,请皇后娘娘三思。”
他这话一出,屋里立即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没多久,竹叶便红肿着眼睛走了出来冷冷看着我:“皇后娘娘吩咐,请乐嫔先回去休息,所有的事,等皇上回宫再说。”
“回宫?”我转头去看温平:“皇上离宫了?”
温平没回答我,只将我扶起,毫不掩饰他牵着我的手。
竹叶看在眼里,眸光微闪,转头回去了。
“我问你,皇上为何出宫?”我想起皇弟,浑身都开始紧绷起来。
温平皱眉:“娘娘,先回宫……”
“我要你现在告诉我。”我的心已经悬了起来,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宫的,皇后和魏长安虎视眈眈,现在突然离宫,无疑将弱点暴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