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不得进来。”九渊对守在门口的谨言叮嘱道。
“是。”
自有了那个密室,这块地方明里暗里他都派人加以防范了,所有人未经允许都不得进入,叶婧曦也是。
九渊直奔密室,晚歌此时已经醒了,安安静静地坐在榻边。
洗漱、用膳,又陪着说了会儿话——其实只能算是九渊一人自言自语。
大半个时辰后,他才回到书房处理公务。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许多同僚开始打趣九渊,说他娶妻之后呆在外面的时间是越来越短了,莫说品茶喝酒了,就连公务也都是一门心思地尽可能带回去处理。
他听着也只是笑笑,并不多言。
坊间渐渐开始传言,安平王夫妻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时间久了,叶婧曦自然也听到了。
心中不禁失笑,这外面的人还真是捕风捉影,张嘴就来啊。
什么琴瑟和鸣不和鸣的,那人只要回府就往书房钻,根本就不出来,二人基本碰不上面。
不过这样也好,俩人如今这身份同处一个屋檐下还怪尴尬的,避免了日常相处反倒都自在很多。
平时受邀出门,不少千金贵女都朝自己投来艳羡的眼神,称她嫁得好,夫君是个疼人的。
她被围在众人之间,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只能尴尬而客气地笑笑。
不过落在别人眼里,说法又变成了她过得真的很幸福,笑容里都是满满的甜蜜。
唉,真是胡说八道。
如此一来,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她这个安平王妃算是站稳了脚跟。
无论九渊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心里都很感激。
青玄被困在昆仑幻境中近一月才破阵而出。
回到青城山时发现晚歌不在,无期说她是收到叶婧曦的邀约下山去了。
可他根本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仿佛没有存在于这世间。
事情不对劲,他有些担心。
先找叶婧曦问问吧,听说她如今已经嫁给了九渊,看来得跑一趟安平王府。
这个傍晚,青玄突然出现在她院子里,神色凝重。
正在练剑的叶婧曦立刻停了下来,屏退左右,“怎么了?”
“你可有晚歌的消息?”他问得委婉。
叶婧曦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青玄皱眉思索片刻,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你一直都在启城吗?”
“是。”叶婧曦继续道,“自从大婚的圣旨下来,我就一直忙着婚礼的相关事宜,直到今日,也没有出去过。”
是玉虚!他将自己引去昆仑山困住,目标是晚歌。
“晚歌失踪了。但这事先不要声张,也别和任何人说,你暗中留意就好。”他拿出两张符纸交给她,“一旦有消息,只需用你的一滴血滴在它上面,我自会赶来。”
“好。”
“多谢了。”
玉虚怎会对晚歌下手?是又在与谁合谋吗?在一切尚不明朗之前,他不能打草惊蛇。
接下来,该去找玉虚了。
他匆匆来,又匆匆离开。
叶婧曦这下也悬着一颗心,眼里尽是担忧。
能让青玄都觉得棘手的,莫非是和玉虚有关?
既然不要自己声张,是怕这城中有谁会是同伙吗?
叶婧曦心事重重地度过了这个夜晚。
她很担心晚歌。
而青玄一路从东到西又从南到北都没能寻到玉虚踪迹,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越发着急起来。
该找的都找遍了,怎么就是没有人影呢?
会不会在昆仑山?他一直想要复活那个女子,这些年定要妥善保存她的躯体,灵气汇聚之地自是首选,就去看看吧,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
青玄来到昆仑山已有两日,什么小妖小精的青玄见了不少,关于玉虚的却是什么也没有。
就连那个曾经困住他的幻境,纵然站在相同的地方试了许久都没能再现。
他不禁静下心来思索,究竟是什么术法可以凭空造出那样一个强大的幻境?会不会他也专门为了那个女子造就一个幻境以保万无一失呢?
他得回青城山去翻阅一下,看看有没有幻境相关记载。
闭关半月,再回到昆仑山时,施下见微之术,青玄终于寻到了细微的幻境裂缝。
进入之后是一个山谷,小溪自西向东蜿蜒流过,两侧梨花杏花开得极盛,北边山脚处有一间木屋,门前种满了芍药与山茶。两只狸花猫慵懒地躺在屋顶,尽情享受这春日暖阳。
这个幻境造得十分用心,与外面的世界并无二致。玉虚的术法竟能长久支撑起这样一个空间,着实厉害。
如此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青玄朝木屋走去,靠得近了才发现此处另有一层禁制。他观察片刻,决定还是强行破除来得更省事直接一些。
玉虚出现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晚歌呢?”青玄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怎会知道?”
前段日子他从九渊那里拿来了崆峒印的那块碎玉,却没有如愿救活那个人,正是消沉烦躁的时候,日日与酒为伴,眼下没有心情与青玄纠缠。
青玄见状不再多言,抬手结印,朝他打去。
一招接一招,快而狠厉,一味猛攻,是他从未有过的尖锐。
玉虚内心不免惊叹于他的突飞猛进,全力以赴。
渐渐地动山摇,再打下去这个幻境就要毁了。
玉虚开始收势,以防为主。
“停!”
青玄并不搭理,攻击不停,眼看着离木屋也越来越近。
“停手!”玉虚只能按捺着恼怒继续开口,“再这么打下去也无非是浪费时间,还不如省点力气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说。”
方才打了这么久,双方都有了底,青玄心中也明白,靠武力取胜来求个答案可能性并不大,接下来还有得耗,对方既然递了这么个台阶那不妨就顺着下,于是渐渐收手,兀自向屋内走去。
见他迅速闪过来挡在门前,青玄开口道,“不是说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说?”
玉虚被噎住,半晌才慢慢开口,“是,不过这茶不能白喝,有件事你得帮我出出力。”
说完不再拦着,领着他进了门。
房间很大,陈设简单,隔着屏风望过去,隐约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
见青玄视线落在那边,玉虚不再遮掩,与他一起走了过去,介绍道,“她叫嘉宁。”
女子一袭素衣,容貌艳丽。只是脸色青白,确实是死去许久了。
“你帮我看看,可有什么法子?”
能试的他都试过了,如今已是无计可施,只能随手抓住些渺茫的希望了。
“你先告诉我,晚歌在哪里?”青玄一心惦记着正事。
“我真不知道。”
见他装傻充愣,青玄冷声开口,“连她的气息都被抹去,敢问还有谁能做到。”
“你这就有些抬举我了。”玉虚继续道,“有本事的人可不少。”
“但与我们有交集的只有你。”
“这话未免太武断,那你说说我藏她干什么?”
反将一军。
青玄没好气地回道,“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玉虚不再将精力花在与他斗嘴上,心里打着小算盘试图迷惑糊弄过去,“诶,你说她气息都没了,又怎知她不是死了呢?”
“她没死。”
“当年嘉宁没了,我也是这样说的。”
见他并不搭理,玉虚叹了口气,柔声道,“眼下我救人救不活,你找人找不到,不如你我合作?”
青玄瞥了他一眼,晚歌的失踪十有八九和他有关,奈何他就是不认。如今还想诓自己一起合作,真是一肚子坏水。
可若还想从他这里找到关于晚歌的蛛丝马迹,就得留在他身边时刻盯着。这样的话,只能先吃了这哑巴亏,将这什么合作应下来。
有了盘算后,青玄才克制着情绪开口,“我帮你救人,你帮我找人?”
玉虚点头。
“我有些信不过你。”
“呵!”玉虚淡淡笑了,“我做事虽不择手段又两面三刀,但好在不违诺。”他接着道,“嘉宁就在这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我会弃她于不顾吗?”
这话倒是真实,只tຊ要捏着嘉宁,就是捏着他的命门。
于是佯装勉强地点了点头,“那就信你这一次。”
意愿暂时达成一致,二人之间的氛围也开始缓和。
青玄施以术法探了探嘉宁的状况,发现她体内有一股灵力流转,加上昆仑山灵气充沛,这副身躯才能至今都完好无损。
“她的魂魄呢?”
“一直放在我的精元里滋养着。”玉虚将床头花瓶里有些蔫的几只杏花换了下来,“这十多年各种术法陆陆续续都试过了,魂魄始终无法归位,人活不过来。”
青玄看着他的侧影,略有些唏嘘。这般消沉而颓废,再没有以前那个修道天才的半点影子。
这些年,入魔、造境、活躯、养魂······或许还远远不止这些,一条路走到黑。纵然自己并不认同,但也心存敬佩,带着些可惜。
可怜归可怜,事关晚歌,那便有些可恨了。
万千思绪,百感交集。
青玄摇了摇头,“你在禁术上已是登峰造极,若是你做不到,我便更做不到。”
玉虚长叹了一口气,“你可有修习过什么禁术?”
“不曾。”
“为何?”
自古以来修习禁术与走火入魔紧密相连,说起来其实禁术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修炼者在修习过程中容易陷入心魔。心魔生,则道远,也就成了后来人口中所说的离道入魔。渐渐地,某些术法就被封存起来,划为禁术。门派之中有存本,弟子却不得修习,避免误入歧途。
“青云峰上用不到那些。”青玄实话实说。
若不是灌县偶然遇上了玉虚,他离禁术这两个字远着呢。
玉虚笑了笑,好像也是。当初自己在龙虎山时,也不曾想过。谁知后来遇到了嘉宁,又遭逢了她的死,这才不得不把主意打到禁术的身上。
“你们青城山的禁术记载可否给我看看?”
岁月漫长,他不能放弃。
“可以。”青玄顿了顿,“那晚歌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我陪你去找,途中你将青城山禁术传授于我,两不耽误。”
听起来还算合理,那接下来就看他所谓的陪自己去找唱的是哪门子戏。
“好。”青玄转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