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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歌下山刚过灌县便迎面碰上了玉虚。
  那人悠悠地靠着棵树,若有若无的笑意,挺欠揍的。
  她装作没看见直接走了过去,玉虚却是恍若无事的跟了上来。
  “嗨,小娘子,挺巧啊。”
  晚歌稍稍扫了一眼,敷衍应声,“是吗?”
  不就是特意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
  青玄去了昆仑山,她绝不是这人的对手。其实心中此刻是不安的,但她也只能强装镇定。
  玉虚没有再寒暄,转而问道,“这半年在青云峰过得怎么样?”
  “很好。”晚歌想了想,回问道,“你呢?去了哪里?”
  “昆仑山。”
  晚歌眉头轻蹙,好像有些不对劲。
  怎就这么巧合,青玄去的就是昆仑山。
  于是她试探着开口,“这么巧,青玄也去了昆仑山,你可见到他了?”
  玉虚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坦白道,“便是我将他引去的。”
  晚歌装不下去了,下意识便拉开了些二人之间的距离,“什么意思?”
  “因为我此次的目标是你。”语气淡淡。
  晚歌瞬间变得戒备异常,但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些许促狭,不愿泄露自己的真实情绪,“你倒是很直白。”
  玉虚笑了笑,“那不是想让你死得明白一些吗?”
  “一来就要我的命?”晚歌开始拖延时间,脑子里拼命在想脱身之法,“我们这没仇没怨的,犯不上吧?”
  玉虚还挺配合地故作思考随后点了点头,“确实不是我的主意。”
  “那是受谁的指使?”
  “九渊。”见她一时之间似乎还没想明白,他不妨说得更清楚一些,“当初在灌县,他并没有如你们商量好的那样,而把条件变成了将你施以锁魂之术,听命于他,永远留在他身边。我也有些意外,但答应了,如今就是我允诺之时。”
  这故事看起来倒是有些像农夫与蛇。
  晚歌的眼神一寸一寸冷了下去,到最后如同淬了冰一样。
  他说话言简意赅,没什么听不明白的,晚歌确实没想到会有这一茬。
  九渊从来都没有放下过那份感情,甚至是剑走偏锋,不惜歪门邪道。
  既然青玄是他故意引走的,那么叶婧曦那封邀自己出游的信就可能是伪造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下青城山。这一切都是针对自己设下的局,很简单,但因没有防备没有觉察而落入圈套。青玄应该是被困在昆仑山了,而自己对上玉虚,不过是以卵击石,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晚歌轻轻叹了口气,束手无策,实在被动。
  “可有后悔在灌县阻拦了我杀九渊?又亲手促成了我与他的交易,如今变成砍向自己的刀。”玉虚开口问道。
  晚歌过了许久才应声,“人嘛,是无法左右他人意志的。能做到自己无愧于心便好,所以谈不上什么后悔不后悔。”
  玉虚只是笑笑,没有再开口,心里不禁开始期待青玄脱身之后的反应,怎可自己独自疯魔呢?此般痛楚,该有个人一起来尝。这也是当初九渊提出来时他虽意外却也答应的原因。
  见他一直安静地走在自己身侧,不说话也不动手,晚歌默默地改了路线,想要折回青城山。
  身边传来一声嗤笑,晚歌明白他这是发现了。
  “要不咱俩也谈谈?”她在垂死挣扎。
  玉虚点头,“你说。”
  反正结果都一样,她逃不过,这陪她玩玩也无妨,只当是逗乐子了。
  “我要是消失了青玄一定会搅得你鸡犬不宁的。”晚歌颇是语重心长,“这人啊,出门在外,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你今日就算把我送去九渊那里,青玄也总有一天会找到我的。这不就是白搭还树敌了吗?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青玄找不到你的。”见她面露疑惑,他解释道,“锁魂之术一旦施展,青玄便探不到你的气息。何况我会再为你加一层禁制。”
  还真是主打一个让她死得明白些,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她笑里藏刀般开口,“我可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毕竟在灌县我们也算是有些渊源,这也就是举手之劳。”他顿了顿,“我这番对你也勉强算是坦诚相待吧?冤有头债有主,可别记恨于我。”
  没个正经,脸皮还厚,又有着压倒性的力量,她是哪里都占不到便宜。
  过了片刻见她抬起头来又想试图说些什么,玉虚打断道,“还想白费力气呢?”
  那就搏一搏吧。晚歌瞬间收起心绪,磕磕巴巴地开始念咒布阵,这术法在青云峰时屡屡失败,这节骨眼上可不能掉链子,一定要成功。
  眼看着阵法将成,晚歌心头开始燃起一点点希望。
  玉虚注视良久,最终也只轻叹着摇了摇头,随即大手一挥便毁了阵法。
  果然是有些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了。
  喉腔中涌上来一股血腥味,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渐渐消失后,晚歌才试图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见她还想挣扎一番,玉虚抬手施法,便立刻昏迷过去。
  就不浪费功夫了,左右也不过是徒添伤势罢了。
  把这事早点办完早点离开。
  四月初九,大吉之日,宜嫁娶。
  启城中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安平王府高朋满座,抬眼望去,每一位都挂着喜悦笑意,祝福道贺。只是谁也不知道,名利场之下,又藏着怎样的面孔。大概逢场作戏者有之,真情流露者也有之。
  忙忙碌碌的直到晚上宾客散去,九渊才松散下来,去了书房。
  这是之前与叶婧曦约好的,他们二人是朋友,是战友,同舟共济,守望相助,但没有情爱,成亲之后相敬如宾就好,自然也不同房。
  九渊靠着案台坐了许久,等酒醒了一些后才起身走到书架,第三排的最里边有一个翠青色的小瓷瓶,往外转动半圈,墙面出现一扇门。
  走进去有一间暗室,循着阶梯往下,出现一间更大的房间,陈设布置精致讲究,屋内灯火通明。
  “晚歌。”
  九渊走近,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近在咫尺的人听到声响慢慢地转过头来,只是动作僵硬,眼神空洞而涣散,像是看向了自己,又似乎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玉虚说过,锁魂失其神志意识,二重禁制削弱机能,他之前也有过设想,眼下见了才知道,是这提线木偶的模样。不过他很快便接受并适应了。这样也好,虽无生机,但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好久没见了。”他缓缓伸手抚上她的面颊,纵然没有回应,他也依然心情喜悦,有许多话想说。
  九渊期盼这一刻已经很久很久了,在那漫长的等待中亲手一点一点费心布置。直到今日玉虚将晚歌给他送了过来,这房间才终于有了主人。
  “这套新衫裙你肯定很喜欢,是你一向爱穿的湖蓝色。”
  “这是上次灌县你在婧曦那喝的茶,你说过很香的。”
  他拉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介绍房间里的东西。
  “听婧曦提起过你在青云峰上栽了甘蔗,很甜。我这里的也不错,你尝尝。”
  “芙蓉糕,住在永和宫时你每天都要吃的,秋嬷嬷前段日子新创了做法,如今更香甜可口了。”
  “这书架上放着如今启城中最时兴的话本子,你尽管看。”
  忽然意识到她如今好像已经无法读话本子了,九渊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又重新开口道,“不想看也没关系,咱们就摆在这里,权当装饰了。”
  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后,九渊打来一盆水让她洗漱。一切收拾忙完,到了睡觉的时辰,他吹灭所有的灯轻手轻脚地离开。
  回到书房后明明因酒意有些晕乎,可脑子里又有些异样的清醒。
  窗外明月高悬,他倚在窗边抬头一看再看,眼底似乎有少许难以察觉的痛苦,但更多的是喜悦。
  明晃晃的笑意洋溢在眉梢嘴角,渐渐有些红了眼眶。
  曾在各路神佛面前长跪不起,他终于等到了今天。
  今晚该有个好梦了。
  第二日一早,九渊与叶婧曦进宫奉茶请安。
  “昨夜睡得可好?”九渊开口问道。
  这是她来到安平王府的第一个晚上,不熟悉的地方加上和新的身份,一时之间很难安眠吧。
  叶婧曦微微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她没有睡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只能坐起身来,打开窗户,吹吹风,看看月亮,想念远在边关的叶老将军。大概有很多个瞬间她都是想哭的,憋屈、压抑、愤懑、迷茫tຊ、害怕、孤单······通通席卷而来。可她不能哭,眼泪最是无用,她叶婧曦要往前走,漂漂亮亮地往前走。
  “府里的一切你可随意安排,尽管按你所熟悉的来都没关系。”
  “知道了,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只是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罢了。
  自从惟川被幽禁,公孙仪这一年多来苍老了不少。脸颊凹陷,双目无神,便是涂上那层厚厚的胭脂也盖不住憔悴的脸色,与之前那个雍容华贵、母仪天下之人判若两人。
  而妫璟淮与九渊之间这两年一直都不算亲近也谈不上疏远,说是父子,相处倒更像是君臣。
  忙完离宫时,时辰还很早。
  叶婧曦本以为九渊还有要务在身,谁知他跑去聚香楼包了份烧鸡就和自己一起回府了。
  不过这烧鸡好像没自己的份,他径直去了书房。
  步履匆匆的,也不知道是着急吃鸡还是着急处理公务。
  她便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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