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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冬月选的铺子门口没有牌匾,只有个破破烂烂的幌子上,写了:笔墨纸砚,书籍古玩。
  “怎么又要买笔墨,咱家就没一个读书人,买这些作甚啊!”
  跟着陈冬月进门的宋柯,那抱怨声是连绵不绝。
  不过他的抱怨,并不值钱。
  陈冬月该买还是得买。
  好在她个人对笔墨纸砚没啥要求,反正能写就成,所以买的都是比较便宜的货色,三支笔,一套砚台加墨条,两刀中下等的宣纸,外加一本百家姓,一共花了陈冬月七钱银。
  “乖乖......”宋杨跟个小厮似的,捧着一堆东西跟在陈冬月边上继续絮叨:“我们家又没有识字的,你买这些个作甚啊。银子再多,也经不住这么花啊......”
  “够了宋杨!!”忍无可忍的陈冬月,捂着脑瓜子,顿住了脚步,“就因为咱们不识字,才要买了学啊!我警告你啊,我手里还剩下十几两银子,你再絮叨一句,我今天就把这些银子花个精光。”
  “你!!!怎么敢???”宋杨大脑不受控制的问道。
  陈冬月瞪眼叉腰,扬起了下巴,“你看我敢不敢!!!!”
  “.........走吧走吧,家去家去......”宋杨实在不敢挑战这泼妇,毕竟.......她应该是真的敢把二十两银子一天花完的!
  切~~陈冬月轻哼一声,心想着小样看你还叨叨~~~脚上却也不耽搁的迈步就往寄放宋得柱的驿站走。
  她估摸着粮店的粮油和布店的棉花,应该也快送到了,一会儿检查完了装好车,他们差不多能赶在天黑之前回家。
  “欸~~前面的两位~~~”
  突然有一声男声,从陈冬月他们身后传来。
  陈冬月和宋杨都不觉得是在叫自己,所以即便二人听到了声响,也没有回头,更没有因此而放慢脚步。
  跟在他们后头喊人的那男子,只得快跑了几步,追了上去.......
  “喂,两位!!”
  那男子气喘吁吁的挡在了陈冬月跟前,“请留步!”
  “干嘛?”陈冬月停下脚步,眯起了眼睛,满脸戒备的问道。
  年景不好的时候,治安就会变差。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像只蚂蚱,怎么看都不像是打劫的.......但万一他是个诈骗犯呢?
  不可不防!
  一旁的宋杨比陈冬月还紧张,“你.....你干嘛?!我可告诉你,我嫂子可,可是一巴掌能把牛角拍下来女人,你......打劫是会被我大嫂打死的!”
  ???陈冬月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宋杨,她有点儿怀疑这小子是在给她招恨。
  好在那蚂蚱,呃,不是,那男人摆手解释道:“误会了误会了,两位误会了......我就是刚才路过此地,正好听说你们全家都不识字.....”
  “谁全家不识字?”宋杨蹙眉不认账,“你全家才不识字!”
  文盲,也是有自尊的。
  ........男子愣怔了下,又赶忙找补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二位如果有需要请先生,我可以毛遂自荐一下。”
  “毛笋怎么了?”宋杨皱眉小声问了下陈冬月。
  陈冬月眼前一黑,原本不想搭理这蚂蚱男的想法,一下子就改变了。
  这货都十三岁了,连个成语都不懂,这还能有个好吗?!
  虽说陈冬月也没有要依靠宋杨的必要,但是现在作为冒牌的家人,他们是被捆绑在一起的。
  跟文盲做队友,陈冬月总觉得有点儿不安全。毕竟万一以后需要写个书信字条啥的,这货压根看不懂可咋整?!
  这先生,如果靠谱又便宜的话,也不是不能请。
  她让宋杨边儿待着去,随后开口问那男子,“你考过学,有过功名吗?”
  那男子苦笑一声:“如果有功名,我也不会混的如此落魄了......这位女壮士......”
  “喊谁女壮士呐!”陈冬月骂了一声。
  “哦不不不,”男子赶紧摆手,“这位女.......东家,呵呵。不瞒您说,我以前家境好的时候,确实读过好几年书,十岁考的童生,十四岁考的乡试,可惜离秀才只差了一等,如今也只能算是半个读书人。
  原本想再多读几年书,再考了试试,可家里头如今实在是.......难以为继,家中只剩下了一个老母亲,我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以前还有书斋能抄书换钱,可如今这书斋也卖不出几本书去,所以我这生计都成了问题了。
  刚才路过书斋,偶闻二位闲谈,所以我就想问问,二位家中缺先生吗?”
  “不缺。”宋杨立刻拒绝。
  他们家如今肚子都快吃不饱了,还缺鸡毛的先生?!
  可陈冬月却眯缝起了眼睛,问了一句,“你怎么收束脩?”
  “看着给就行。”半个秀才含糊道。
  “哦......那算了,我不要。”陈冬月说完,冲一旁的宋杨使了个眼色,两人抬步就要走。
  半个秀才赶忙喊道:“只要包吃包住,晚上给个油灯,另外每月再给三斗粮,让我能养活我娘就行!”
  见陈冬月停下了脚步,半个秀才赶紧跑上去继续道:“如今世道艰难,我也只是想再专心读几年书试试。
  对了,女东家如若不信,可以去我家瞧瞧,我家就在前头巷子里。
  另外我叫李一鸣,参加的童生试和县试,县衙里头都有记录。
  他们管户籍文案的文吏还是我以前的同窗,咱们现在就能去查看的......”
  “.......那就先去查档,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便请了你给我们家小米和我小叔做西席。”陈冬月想了想,又道:“对了,你还得教我写字。”
  李秀才一愣,一时之间搞不懂,做西席和教写字之间,到底算是有啥区别。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好像真的给自己找到了个差事。
  于是李秀才拼命点头,“行行行,二位跟我来,这会儿文吏都还没下衙,现在去还赶得及!”
  “不是......我们家哪儿请得起什么席子?!”宋杨对自己说出口的话,也多少是有点怀疑的。
  为什么明明是个教书匠,偏偏要叫人家席子呢?
  为什么?
  陈冬月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请西席啊。”
  “嗯?!什么?”宋杨完全不明白陈冬月的回答。
  不过,没人在意他的迷茫。
  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啊对,请先生也必须讨价还价,虽然这先生开价着确实不算高,但是陈冬月也不会任人开价。
  总之,两人最后说定的是,李秀才可以包吃包住,但是每天就两餐,吃啥不能挑,每个月陈冬月也只给他两斗粮,外加两筐蔬菜,蔬菜品种不论。
  要知道宋好婆他们那一亩地的菜蔬,别说每个月两筐了,哪怕一天两筐都能摘得满,所以用蔬菜抵粮食,对陈冬月来说更划算些。
  李秀才这边觉得陈冬月开出的条件也不算苛刻,毕竟他要教的人也少,包吃包住还能养老娘,再加上自己还有时间温课,这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一份活计了。
  要知道如今粮价这么高,像他这样连秀才都不是,又干不了什么体力活的人,在县城里也是很难谋生的。
  于是两人在达成一致之后,立刻去县衙找了文吏查了档,果不其然,这李一鸣确实是个童生,并且考秀才也的确是差了一级没考上。
  去过县衙之后,李秀才说要收拾行李跟老娘道别,所以还带着陈冬月他们回了趟家,见了见他老娘。
  这李秀才的家,果真如他所说,住在巷弄最里头的一个大杂院里头。
  李家母亲虽然看着瘦削,但精神头却还算足,她说平日里给大户人家洗衣为生,不过如今这洗衣服的差事,生意也不太好,所以儿子不得不出去找活干。
  看着一切都没问题,陈冬月这才掏了五十个铜板给老太太,说是因为这个月还剩下不到二十天,这五十个铜板让她自己去买粮,就算是李秀才这个月的束脩了。
  老太太千恩万谢的收下了铜板,叮嘱了儿子可得好好教书,三人这才回到了驿站。
  此时,粮店和布店来送货的小二已经等在驿站外头了,宋杨和陈冬月二人赶紧点数收粮,很快就把买来的粮食悉数装车。
  看着满满一大车的粮食,李秀才两眼直放光。他说他感谢自己能迈出这一步,这回是找到了好东家了。
  虽然.......那女东家看着不好惹,但是看她那体格子,家里头吃食肯定不错!!李秀才,对自己没皮没脸的行为,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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