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床上,应政被她吵醒,他坐起看着站在床边瑟瑟发抖的少女淡声问:“怎么了?”
般般指了指她的房间,声音带着哭腔,“有鬼,阿政,我的房间有鬼……”
如今已是君主的应政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问她:“你是不是睡着前又看了些什么怪谈鬼书了。”
般般如实点头,“但我的窗户外真的有鬼,我没骗你阿政,真是有鬼。”
应政见她脸色惨白,不像胡说,以防万一,他还是下床去了般般的房间一探究竟。
刚走到门口,应政就听到了一下又一下的拍窗声,般般害怕地躲在他后面,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窗户。
“阿政,你看窗户那,有鬼在拍窗。”
电闪雷鸣间,确实有一道“鬼手”映在窗外。
应政眉头微皱,握着着灯台径直走上前,观察几秒后他将窗户一把推开。
与此同时,一道惊雷炸响。
般般吓得闭上了眼,雷声散去,耳边传来应政平淡如水的声音。
“哪有什么鬼,不过是个五角金盘叶子而已。”
般般缓缓睁眼看去,就见窗外一簇长势旺盛的五角金盘在雷雨中飘摇,其中一个叶子在一阵一阵的风的影响下,一下又一下地朝窗户边扫来,造成了般般眼中所谓的“鬼手拍窗”。
见不是鬼,般般提着的心慢慢放下,长松了一口气。
应政将那颗叶子折掉,随后将窗户关好,“明天我叫人把这些植物都清掉,你继续睡吧。”
“好。”般般重新钻进了被窝。
“以后少看那些鬼书。”
“好。”
“灯要给你灭掉吗?”
“要。”
灯亮着般般睡不着。
“好。”
应政吹灭灯离开,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般般刚闭上眼,一道闪电在她头顶炸响,她被惊得睁开眼,看着一闪一闪的屋内,恐惧感再次蔓延开来。
“阿政……”
应政刚在床下不久,就见般般又来了,这一次她把被子枕头一起抱过来了。
“阿政,我害怕,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古人云,三岁不同席,七岁不同榻,今年是般般来到台阳的第二年。
她已经10岁了,应政比她大5岁。
礼教上来说,男女有别,不合适。
何况这是龙床。
但般般已经是在皇帝寝殿睡里间的存在了,应政对她已经不止一次两次纵容偏宠了。
多一次又何妨。
“上来吧。”
应政朝里让开一个位置。
般般喜笑颜开,抱着被子枕头麻溜上床,“阿政你真好。”
此时早春,气温微冷。
刚铺好的被子早已没有热度,般般钻进去冻得缩起小脚和小手,整个人蜷缩得像一颗花生米。
应政扫了眼问她:“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没有。”般般将半张脸缩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就是脚冷。”
般般和寻常女子一样,手足常年冰凉,一到冬天她的脚就跟死人脚一样。
应政似是叹了口气,他屈膝将被单撩开一个空隙。
“把脚伸进来。”
两人的被子挨得很近,般般顺从地把脚伸过去, 仿佛伸进了一个暖炉里。
“好暖和。”般般脚指开花,“阿政为什么你身上总是热热的,难道这就是他们常说的龙阳之气吗?”
应政闭眼,“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看来我得抽个时间检查一下你最近的功课了。”
一听功课,般般就苦大仇深起来。
自从跟着应政来到台阳,她的生活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本以为应政是哪个权贵家族的少爷,谁知竟然是即将即位的天子。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砸在了般般头上。
这大半年她跟着应政住进了宫里,不仅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更是和她曾经羡慕的那些大家闺秀一样,能读书写字作画弹琴跳舞什么的。
但学了以后,她就一点都不羡慕了。
读书写字还好毕竟学了方便生活,但是后面的琴棋书画,她觉得这玩意儿学了根本没什么用啊。
教她的女先生给她解惑,说女子学习这些一是能陶冶情操,端庄气质。
二是世间男子喜欢多才多艺的女子,以后嫁人了露上一手也当闺房之乐了。
般般听懂了,敢情这东西学了是取悦男人的啊。
那她更不感兴趣了,她只想取悦自己。
她不想学了。
不想学就不学。
应政直接随了她的意,对她简直娇纵至极。
当年他为了带般般进宫一起生活,让般般女扮男装谎称他以前的书童。
除了宫里极少数信任的人知道真相以外,大家都只当般般是寝殿的小太监。
当然般般只是顶个名头,应政从不让她干活。
加上现在又不用学习,于是她就成日在宫里吃喝玩乐,好不自在。
可时间一久宫里都被玩遍了,于是她盯上了宫外。
宫墙是一个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应政从不让般般出去,般般就想自己出去。
于是某一次她在试图钻一个狗洞偷溜出宫外时被士兵发现了,险些人头当场落地。
后来应政身边知道实情的高公公出面把她救了下来,把她灰溜溜的带到了对方面前。
这次事态严重,应政本想说她,但当看到般般那双如小鹿般受惊的眼神时,严厉的话卡在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算了,下不为例。
最后应政给了她一块宫中藏书阁的牌子,让她无聊时可以寻些喜欢的书带回寝宫读,打发打发时间。
般般对那些诗词歌赋这类书无感,挑了些怪谈志异类的书。
越看越怕。
她在害怕与不看之间选择害怕的看。
加上宫里本就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每口井里,每条湖里,每棵树上都死过人,阴森恐怖氛围直接拉满,给般般的梦境提供了无限素材。
她已经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了,时常将应政吵醒。
应政觉得这样不行,深思熟虑后他对还没睡着的般般说:“下月初是灯火节,朝廷百官休值,若那天无事我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全当给她放松放松心情了。
“好好好好!”般般一秒睁眼,眼底满满感动,“阿政你真是个大好人。”
应政望着她的眼睛,少女雪亮的瞳孔里映着一个眉眼温和的男人。
但其实他才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