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好几晚,舒尔茨在家都会听到蓝色多瑙河这首曲子,这令他感到非常的愉悦,也因此无意间治愈了他近些年难以入睡的症状。
这晚,他在床上看着报纸,像平时一样等待这乐曲的响起。
可是,乐曲并没有如约而至。
他去打开窗,看向下边二楼。
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光亮,想来今晚主人不在。
他不认为这首曲子是那个东亚男人播的,因为当他问起他时,他对这tຊ首曲子只有茫然。
很明显,那个连德语都不会说的家伙,不认识蓝色多瑙河。
兴许播的人是他的妻子,或者恋人?
如果是的话,他为如此有品味的女士找了个看似木讷无趣的男人感到惋惜。
舒尔茨没有拉上窗帘,任由月光照耀进来,照到他手上的相片上。
他与景澜的合影。
"嘿,宝贝。"他怀着最真挚的爱意,吻了下去,由此表达这六年来对她的思念。
然后,他把相片放在胸膛,双手拿紧,闭上眼,与她同眠。
小丹尼也被罚了。跟他的长官一样,训练途中玩心大起,炫起技来了。他预算错油量的使用,差点因为没有燃油返航。
他的惩罚比舒尔茨轻一点,就罚了三天禁闭,以及时长半个月的禁飞。
这一早,他就跑去跟他的舒尔茨长官抱团取暖了。
"你还是太年轻。"舒尔茨像个慈父一样拍了拍丹尼的脑瓜,"不过,不愧是我教导出来的,继承我的衣钵了。"
丹尼也觉得,传承他长官的意志并不丢人。
禁飞半个月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然后,他津津有味的看起了手中的报纸。
"新时代女人报?"舒尔茨过来瞄了一眼,嗤笑,"愚蠢的小丹尼,你怎么娘们唧唧的。"
"长官,里边有个故事挺吸引人的,我追了一个月了。"丹尼把报纸递给他看。
舒尔茨狐疑的看着报纸,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这则故事中的五个字标题。
莉莉与芬恩。
故事写到,女庄园主和园丁分别。
舒尔茨瞳孔微缩,手止不住的颤抖。
下午,他就找到了这家报社,问《莉莉与芬恩》的作者是谁,又在哪里。
工作人员起初不想告知,舒尔茨只好亮出德意志国防军上尉的身份。工作人员搞不定他,就喊来了报社社长。
社长知道舒尔茨身份后心生敬畏,却也只是告知他《莉莉与芬恩》的作者是个中国女人,名字她没说,至于住址,他们更不知道。
这些零碎的信息足以让舒尔茨高兴得发狂。
得知是个中国女人写的,这就够了。
而后,他几乎每天都会来报社蹲守那名中国女人,报社的人员告诉他,女人一个月只来那么个一两次交稿子。
反正他被停飞一个月,他不在意这点时间,于是每次一来就在报社坐上个两三小时,只为了捕获她。
报社人员对他毕恭毕敬的,每天都给他准备下午茶。
这日,舒尔茨又来了,可惜工作人员告诉他,他要等的女人前脚刚走。
"你们没跟她转达我的话?"舒尔茨急得不行。
工作人员说:"转达了,但是那小姐把你当神经病。"
舒尔茨夺门而出。
四处张望街道来往的人群,舒尔茨试图找出景澜的身影,最终被他找到了一个极像她背影的女人。
舒尔茨跟了上去。
拐角处,他看到了多次出现在他梦中的侧脸。
内心欣喜之余却也有忐忑,他没有敢上去相认,只敢默默地跟着。
他最爱的女人,六年后来找他了,她肯定回了路德维希大街的家,看到他给她的信。
可是,与她相认后第一句话是什么?是你还好吗?还是我很想你?
真是可笑,以往见不到的日子里他反复练习他们再次相见的话语,那些话语,他自以为已经练到炉火纯青。
可是真到这个时候,他居然一句话也讲不来。
在此刻,他不是无畏的战士,他是胆小的懦夫,这放在战场上理应枪毙。
可是他还不想死,他还要见他最心爱的景小姐。
他不露痕迹的跟着,所幸没人注意到他,不然肯定把他误以为是个变态的跟踪狂。
可跟着跟着,他发现了不对劲。
这条路,不就是回他住所的路么?
然后,他看到景小姐在他住所的楼道前停了下来,有个男人朝她迎面走来。
黑边眼镜,西装革履。舒尔茨当然认得他,住在二楼的呆板无趣的东亚男人。
他们一起上了楼。
舒尔茨感到身上原本沸腾的血液渐渐变得冰冷,直至完全凝固。
腿部似乎被灌了铅似的,移动艰难,他想抬脚,却怎么也抬不动。
脑中一番思想挣扎,最终,他还是跟了上去。
就要到二楼,舒尔茨刚抬眼,就看到门被关上了。
他们两人一同进了里屋。
苦涩蔓延至胸腔,他那炙热的心啊,几欲碎裂。
那个东亚男人,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