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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到这份上,白栀有再多疑惑也不好再问。
  两人放了东西锁门。
  外面的天阴沉得厉害,风一吹,鼻子都要冻掉,空气中弥散着蜂窝煤燃烧的味道,一点点硫磺的酸和齁扒在喉咙,不上不下。
  江燃站在门口。
  欧阳月一怔,看了眼白栀随即贴着墙根离开。
  他手上拎着个纯色纸袋,质地一看就很高级。
  白栀知道是奢侈品,工作后有出席高档宴会的需要,为了撑面子,连带饰品她也买过不少,值不值是其次的,有时候你穿什么就代表着你是什么,在那个位置就必须如此。
  可笑的是,从男人手里收到还是第一次。
  也不是交往的对象没有钱,可能是觉得她适合结婚,属于经济适用型,且性格也不物质,不必花费奢侈品也能维系关系,于是便从来不花这个冤枉钱。
  白栀只能这样想。
  钱要花在刀刃上,成年后,大家连恋爱都要精打细算。
  看着江燃漫不经心把袋子扔过来,说不感动是假的。哪个女孩子不虚荣?谁会不喜欢被无条件宠爱?不过是得不到且羞于索要便常常安慰自己不需要,其实呢?
  当然是在乎得不得了。
  谁呜啊呜啊生下来是为了到烟火人间吃糠咽菜?谁艰苦奋斗是因为喜欢艰苦奋斗?有病吗?
  白栀捏着袋子,手指不安地摩挲,半晌冒出句,“什么啊里面是……”
  “自己不会打开看?”
  “……”
  她当着江燃的面打开,盒子里是一条米色吊带长裙,很漂亮,摸起来又软又滑,即便现在光线不佳也能看到润泽的光辉。
  “合唱有规定的衣服。”白栀猜到他的用意,小声说道。
  “每次都是白衬衣牛仔裤,不腻啊?”
  他站直身体,摸了下颈间被咬过的地方,不耐烦道:“爱穿不穿。”
  白栀收起衣服,拉紧书包带。
  她想问江燃这么熟练,是不是以前也送过别人,但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许越在乎越不敢戳破。
  女孩子只有碰到喜欢的人胆子才会变小吧?
  她不确定。
  只是诚惶诚恐、患得患失又装作一切如常,好像露了怯,便将把柄交出去,在与他的纠缠中便落了下风。
  但其实她总是把胜负欲用错地方。
  “走了。”
  江燃伸出手,冻红的指尖弯了弯。
  她的心好像也跟着翘了翘。
  白栀迟疑片刻,眉间连日缠绕的疑云暂时消退,伸手轻轻握住,心道,好凉。
  江燃背对她捏了捏,牵着避开人群从偏门出去。明天运动会,今晚晚自习不上的,知道她要给欧阳月帮忙便在外面抽了半包烟,一直等着。
  也没吃饭。
  他在路边买了很甜的红豆饼,啃了两口扔给她。
  白栀吃不了太甜,磨磨蹭蹭啃两口,江燃又把饼子抢回去,两口塞进嘴里,唇角沾着暗红的馅料。
  “看什么?”
  他冷眼觑着。
  “嘴边……”白栀摸了摸自己的脸,示意他有东西。
  江燃一怔,没好气道:“这么多人,非要闹?”
  “这边啦……”
  她继续按脸。
  江燃忍了忍,闷头将人带进小巷,踹了一脚地上无辜的塑料瓶,转头用唇碰了下她按着的嘴角,随即蜻蜓点水般飞快撤开,眉头紧皱,上扬的眼尾却潋滟生波,喉结不安地滚了滚,声音哑得很,像是声带无端端长出茧子,磨得话语支离破碎。
  “……行了吧?”
  真是烦死了。
  白栀眨巴眼,捂住嘴角。
  心跳漏了一拍。
  她往后退一步又咬牙上前,眼睛亮晶晶,湿漉漉,美得像今晚并不看到的晚星,女孩勾了碎发,伸指捏掉江燃嘴角的馅料,小声道:“……是你脸上有东西。”
  江燃猛地转身,双手插袋,走得飞快。
  十来分钟后又转过头来生硬说道:“你嘴角也有,我刚才是帮你吃掉。”
  “哦。”
  “哦个屁。”
  “牵着。”白栀把手递过去,摇了摇。
  江燃的心也跟着摇了摇。
  他瞥眼纸袋,阴森道:“明天要敢不穿,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栀哼了声。
  他问:“你哼什么?”
  “你要怎么收拾我,像狗一样又咬我一口?告诉你,我打过狂犬疫苗,不怕,大不了再打一次。”
  “骂谁呢……打屁股信不信?”
  “好怕哟,人家觉都要睡不着了。”
  白栀一脸害怕。
  江燃一噎,掐了下她的手,“皮什么,皮痒是吧?”
  白栀掐回去。
  江燃用了劲,握得没有丝毫间隙。
  她抬眸。
  他垂眸,长睫投下纤弱的影,跟一身硬骨头完全相反。
  她收回目光。
  他打开纸袋将红豆饼的渣子倒出来然后按到她脸上,使劲捻了捻,画出一撇小日本似的八嘎胡子。
  “干嘛?”
  江燃笑起来,突然拉着她的手在河堤疯跑。
  他腿长,毫不费力在风里穿梭,风成了他的翅膀。她腿短,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跟上,风好像嫉妒她能握着他的手。
  风啊,快气死了。
  江燃好像说了什么,但是风太大太冷,吹得耳心子都疼,白栀根本听不清。
  少年的手指冰凉,手心却是暖的。
  白栀望着他干净清爽的后颈和微红的耳朵,乞求着冬天不要太快离开,就让她和她的少年停在寒冷刺骨的风中,扔了过去,戒掉未来,在无边无际的长堤和枯黄衰败的杨柳树杈中永永远远,永永远远。
  白栀回到家,鼻涕都冻出来。
  江燃发来彩信。
  是她杵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的狼狈丑照。
  她回:讨厌鬼。
  江燃:小短腿。
  白栀:浓缩就是精华。
  江燃:小短腿。
  白栀:你是复读机吗?
  江燃:小短腿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校服左边口袋有维C,记得吃。
  维C可以增强免疫力,快感冒但是还没感冒的时候吃一点就不会感冒了。
  白栀伸手一掏,还真有。
  她心中暖得要着火。
  想到顾轻轻又生生掐灭火苗。
  真没出息。
  让他牵着鼻子走。
  白栀洗完澡吃两粒,淡淡的橘子味在口腔蔓延,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全是他突然靠近的脸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紧张拘束的眼,江燃长得真好啊,鼻子眼睛嘴巴,远看慵懒桀骜,似雾似风,近看妖冶潋滟,风华天成,别说是偷亲,就是真的亲……她估计也只会闭上眼睛享受。
  白栀猛地拉紧被子,捂住脸。
  别想了别想了。
  再想起就起火了!
  哎,快睡。
  白栀默默告诫自己,好不容易睡着,梦中又是他。
  那是前世的画面,江燃坐在操场台阶,身后是密密麻麻盛开的明黄迎春花,最后一个学期了,白栀因为成绩优异调到了英才班,宣布名额那天,平常总是翘课的江燃难得待在学校。
  他就坐在台阶上,静静看她在两栋教学楼之间来回搬书。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找个由头捉弄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在她搬最后一趟时摘了朵迎春花扔到她头上。
  白栀耷拉眉眼抖落。
  满心都是解脱。
  还踩了一脚鬓边掉落的小黄花。
  他笑了一声,在高台踢掉脚边的芬达易拉罐。
  叮咚咚——
  梦醒了。
  春天的小黄花一瞬凋零,变作她tຊ眼角隐约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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