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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话没说完就又被按倒了,风吹起窗扇门咔哒咔哒响,掩盖了床上的动静。
  “沈绣。” 他眼神高深莫测。
  她蓦然领悟到了不好的事所指何意,咬唇不语,而苏预倒是先开口了。
  “这桩婚事,是你心甘情愿的么?”
  他说这话时正撑在她身上,但小心着没碰着她一点。沈绣被问了这句,陷入沉思。这微妙沉默让苏预脸色更莫测了。
  难捱的几刻过去,她眼睛看向他,盈满未名情绪,像江南十二月雨。他心砰砰跳着,不知说什么做什么,只觉得心脏饱胀得快要炸开。
  就像他六年前在台山卫所尸山血海里拿了沈家金创方捡回一条命、昨日才知道创制那方子的沈家已经落败,而自己多年前就与沈绣定了亲。
  如果他没那么执着于所谓功业、没在姑母来信一次次催他回家成婚时假意推脱。他以为姑娘年纪到了,自然会择更好的夫家,而不必嫁给他这种刀口舔血的人。而只要他一直往前走、就能把往事都抛下。
  但他终究还是伤害了这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妻。她和那根碧玉簪一样、绿盈盈泼洒进他眼睛里,避不得也握不到。
  “你呢?”
  沈绣冰水一样的声线,把他从千情万绪里拉回来。
  “这桩婚事,是大人你心甘情愿的么?”
  她问他,眼里水雾荡漾,看不出是委屈还是什么。
  他深觉这时刻比战场上千钧一发之刻更难熬,该怎么和她说,此前不愿的是他,而如今想给此前自己一巴掌的也是他。
  “我…”
  他张口,话哽在嘴边说不出来。接着她下句话就让他直接哑了声。
  “我知道你不愿,不要紧的,其实我也不愿。”
  她还是笑吟吟的,但眼角下撇了一点,就是这微弯的弧度让他难受。
  “为何不愿。”
  他这话于理智之前先溜到嘴边,苏预从她瞳仁里看到自己紧抿的双唇。手指搁在她肩侧,如临大敌。
  她眨眼:“大抵只是女儿家的小心思罢了,说了你会在意么。”
  “若我在意呢。” 他毫不犹豫。
  沈绣瞳仁睁大了些,眼睫扑闪,带钩子的眼睛雾蒙蒙,又像江水泱泱,和昨晚一样。苏预觉得口中干渴,却是半下都动弹不得。
  “我”、她犹豫着开口,屋里寂静得能听见雨水从檐头滴落。而恰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沈绣立即警觉,手下意识揪着苏预的领口,不说话了。
  “谁?” 他语气郁郁。
  “大人”,门外却不是丫头,而是院外来通传的小厮。
  “前日里的锦衣卫总旗兀良哈来拜访大人,已在门厅等半个时辰了。”
柒·兀良哈
  苏预踏进前厅,黄花梨官椅上坐的人立时就站起来,恭敬行礼。他今日穿的青曳撒,腰间挂着旧佩刀,带钩上还有打火石、创药之类。苏预一眼就瞧见了他手上的东西,眼睛顿时一冷。那是条大红团龙凤的帕子,被洗得干干净净,不见血迹。
  前日里沈绣拿它来给伤者堵嘴,后来又拿着擦血迹、包扎,算是物尽其用。苏预没想着来要,眼前这人倒是先把东西送回了。
  “兀良哈。” 他撩起黑纱直裰的外角坐下,对面人就也坐下了。那绣帕就握在总旗手上,红得刺眼。
  “大人。” 被叫了名字的总旗先是展颜一笑,接着毫不客气地拿起茶壶给他斟了杯,熟悉得像是自己家。“前日里多亏了嫂夫人帮忙,我才捡回一条命。这不是今儿个把东西送回来,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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