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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娇关上门后,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直到感觉脸上的热气消下去后,才转身往屋子里走。
  刚转过身,就被隐匿在夜色中看不清脸只看得见一身白衣的阮安康吓了一跳。
  “呀!” 岳娇惊呼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后,才发现是阮安康。
  她抚着胸口平复一会气息后才问他:“安康?你坐这干嘛?”
  “等你”。
  冷淡的,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从阮安康的方向传来。
  岳娇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走近他,推着他的四轮车就往屋里走。
  “那你在屋里等就行了,虽说这已经开春了,可晚上还是有些凉的!”
  阮安康低应一声:“ 嗯,下次在屋里等!”。
  “以后我可能会常出去了,我若不在家你不必等我,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岳娇的话刚落,阮安康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手瞬间收紧,他侧身,仰头看向岳娇,朦胧的月色将他眼中的恐惧照映了出来。
  “为什么?” 他紧盯着岳娇,声音暗哑,嘴唇微微颤抖着。
  岳娇虽不解阮安康为何是这样的反应,但还是轻声解释道:“ 再过段时间神医就回来了,那时候就得开始给你治病了,也不知道需要花多少银子。我打算去找点事干,能收入一点是一点,以免坐吃山空”。
  阮安康听完,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由恐惧转变成了愤怒,面部逐渐显得扭曲。
  “只是为了攒钱替我看病,不是为了别的吗?”
  岳娇紧蹙着眉头,反问他:“那不然我还能是为了什么?我们来京城不就是为了替你治病的吗?”
  “以前是为了替我治病,现在还是吗?先是一个王麻子,现在又来一个俊平侯,你当真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吗?”
  岳娇这下算是明白阮安康今晚这出是什么意思了,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我为什么嫁给王麻子你不知道吗?人家俊平侯又是什么身份?是我能高攀的上的吗?”
  她的话让阮安康又想起了之前赵柄送她回来时的种种,还有今日看她的眼神,再思及他们两人的差距,一个是俊美无双身份尊贵的侯爷,而他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任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该选谁。
  他只觉喉咙一阵发苦,眼泪没有流出眼眶,好似流进心里,哑声道:“倘若你高攀得上呢?若是他要你,你是不是也会跟着他走?”
  岳娇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离奇的想法,且不说她跟赵柄有着云泥之别,即便赵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郎君,光凭她是一个长人家五岁的寡妇这一点,两人也是断不可能的!
  而他此时质疑的语气不信任的眼神,让她感到窒息,看向阮安康的眼中有些失望:“ 安康,我没想到你也会这样想我!”
  不管她曾经发了多少毒誓,为他做过了多少事情,好像在这种事情上,他们从来都不会选择多信任她一分。
  她的眼神tຊ,让阮安康感到害怕,有种她即将要离他而去的感觉。他连忙抓住她的手,脸上焦急又小声的说到:“娇娇,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只是太害怕了!外面每一个人都比我优秀,而我连像一个正常男人那样照顾你都做不到,我太自卑了,我怕你那一天过够了这种日子就不要我了!”
  他将岳娇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中带着泪光,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
  岳娇看着这样的阮安康,心中有说不上的疲惫感。若是换作以前,岳娇此时定会轻言哄着他,叫他放心。可现在她只觉得好累,这几年来所有的疲惫好似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抽出手,轻声开口:“夜深了,我推你回房休息吧。 ”
  阮安康慌了,还欲去拉她的手,被岳娇躲开了,他只得拽住她的衣袖,急急的说:“ 娇娇,我错了,你骂我吧!打我也行!你不要对我失望好不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不好!”
  说着,他眼中的泪水尽数落下,俊秀的一张脸变得狼狈不堪。
  岳娇定定的看着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她掏出手帕拭去他脸上的泪水。
  “安康,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你若将我当作你的姐姐,那你就永远是我的弟弟,你若将我视作妻子,那我这辈子就不会再嫁给别人,我从来没有过旁的心思,我只想将你的病治好,能让你多活几年”。
  闻言,他再次抓住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像是不确定一般呢喃道:“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将你当作我的妻子,我从来没把你当过姐姐,我也不要当你的弟弟!”
  她轻声应他:“好,那就不当弟弟”。
  他的眼中泛起光芒,将岳娇从四轮车的后面拉到他的身前,一把抱住她的腰身,搂得紧紧的。
  这是他以前最喜欢的动作,小时候就喜欢抱着她撒娇,可自打来了京城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过亲密的举动,好不容易,再一次的将她抱在怀里,却没有了小时候那种安心的感觉。
  就好像怀里人,随时都要离他而去一般。他不由的环得更紧了,恨不得将自己镶嵌进她的怀里去。
  院子的隔壁二楼。
  去而复返的赵柄,侧身站在窗户口,静静的看着楼下相拥的两人。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自窗户缝隙中照射进来的月光打在他一侧脸庞上,微弱的光线将他的表情照的晦暗不明。
  他看着院子里的二人,听着岳娇说的那些话,将手中的茶盏猛的捏碎。
  陶瓷碎布扎进了血肉里,他似感觉不到疼痛般,拳头仍在收紧,鲜血自指缝间流出来汇集到拳头的下方,再滴落到窗沿上,鲜红的血液在褐色的木头上一滴滴溅开,如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楼下还在传来阮安康讨好的声音。
  “娇娇~”
  ”娇娇~“
  一声又一声,将他心底那无边的狂怒掀起。
  他想杀了那个瘸子!
  凭什么他视作明月,连碰触都担心玷污了的人,这个软弱无能自私自利的男人却能轻而易举的拥有她?
  他舍不得让她有半分为难,想要关心她的生活都只敢躲在一旁偷偷的看,而这个卑劣的男人却妄图用那残破的身躯来绑住她?
  凭什么?
  她每次都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将他从深渊拉回人间,是他的救赎,是他的光芒,是为他而生才对!
  凭什么变成了别人的光?
  她那么善良,那么美好,这世间哪里有人能够配得上他?
  既然王麻子可以,那个瘸子可以,为什么他不可以?
  为什么他不可以!!
  他的心里在无声的呐喊着,怒火中烧,险些让他失去理智。
  最后,还是岳娇的一声轻笑声,将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松开手,任由手中的茶盏碎片落下,碎片掉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宛如他无力的叹息。
  一旁候着的识墨心脏一紧,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好半天才嗫喏着开口:“侯爷,您的手流血了”。
  赵柄垂眸,冷漠的瞥了一眼满是鲜血的手掌,眼中毫无波动。
  他侧目看向门口,低唤一声。
  “听风”。
  ”在!“
  第二日。
  昨日岳娇跟阮安康吵了一架后又和好了。
  其实也不算是吵架,岳娇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吵过,她知道他心里在害怕什么,她能理解他,在她的眼里,阮安康不过是小孩子发脾气罢了,她犯不着跟他计较的。
  架吵完了,钱还是得继续挣的,吃罢早饭后她便出了门。
  这次她去了之前去过的几家首饰铺子,先前碍着她还在戴孝,人家虽然觉得她的手艺还行,可终究还是觉得不吉利就没有用她。
  现在她出了孝期了,想必应该是会顺利的。
  可事实不如心想,从黄守成下了大狱后,西市南市有关她的传闻不少。
  有说她运气好的,遇上了俊平侯,也有说她八字硬的,克夫克母克万物。
  最后,还是她克夫的传言占了上风。
  梳妆娘子这个行当,最首要的客户就是新嫁娘,而一个克夫的梳妆娘子,哪个新娘子又敢用。于是,寻了一天的岳娇终是无极而归。
  她这一日将整个西市南市的首饰铺子都跑了个遍,都没有收获,等到精疲力竭回家时,已经到了傍晚了。
  刚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饭香,闻着是红烧肉的味道。
  跑了一天的岳娇早就饥肠辘辘了,这下闻着这味道只觉得胃中直泛酸水。
  她小跑着进了厨房,见到识墨正将红烧肉从锅中盛出来。
  “好香呢!识墨你的手艺也太好了吧!”
  岳娇平日里除了挣钱就没别的爱好了,这吃可以算得上是她唯一热衷的事情。
  且她还不挑嘴,许是小时候饿怕,长大后她什么都吃,也什么都爱吃。
  不仅她自己爱吃,她吃东西的样子还能勾起别人的食欲。阮安康因着身体的原因打小胃口就不好,但只要看着岳娇吃饭,他总是能比平日多吃上一些。
  识墨端着碗在她的鼻尖过了一下,笑道:“这可是我家夫人专门让人送来的上好的猪肉呢!那边锅里还炖了只鸡,等会您多喝点汤!”
  ”嗯?你家夫人让你送来的?“ 岳娇微怔,虽平日里没少吃那位夫人送来的东西,可这送肉还真是头一回。
  识墨点点头,将肉放到桌上,又去盛鸡汤。
  “我家夫人听说您去找活干了,怕您累到,特地送来给您补身子的!”
  “这怎么好呢!平日里吃你们些点心都已经让我很不好意思了,那还能再叫你家夫人破费,你算一下多少钱,你替我拿给夫人!”
  “岳姐姐您就不必客气了,我家夫人平日里念您身为女子独身在外无依无靠的,又带着一个不中用的弟弟,同为女子她深知您的不容易,心疼您呢!”
  识墨口中不中用的弟弟此时正在灶台前生火,听完识墨的话,他的脸色瞬间沉了。
  岳娇眉心一跳,赶紧岔开话题:”那实在是不好意思,明日我上街买点东西上门探望一下你家夫人吧,你们搬来这么久我还一次都没去探望过!“
  ”不用的,夫人身体不好,平日里都卧病在榻,不便打扰的,您就安安心心的吃吧,等到夫人身体养好了,自然有的是机会的!“
  识墨都这样说了,岳娇也不好再坚持,便取了碗筷去盛饭。
  烧完火的阮安康还在记恨识墨说的话,脸色不愉的走了,饭都不吃了。
  岳娇想要喊住他,被识墨拉住了:”您就别管他了,多个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说不得了还,您可不能惯着他,越惯脾性越怪!“
  “是...是吗?” 岳娇一时有些犯难,不知道为什么,识墨这小姑娘很对她的脾性,但跟阮安康却是水火不容。
  明明跟着她还笑嘻嘻的,转脸看见阮安康就要翻个白眼。阮安康也是,在她面前斯斯文文的性子,屡次跟识墨争得脸红脖子粗,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八字犯冲。
  不过仔细想想识墨的话,阮安康近一年来的脾气确实有些阴晴不定,有时候不知道哪句话就惹了他不开心,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太惯着他了?
  识墨点头:”当然,特别是他这个年纪的,脾气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您自个吃您的,过后他就好了!“
  岳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这一口下去,什么阮安康全被她抛在了脑海。
  等到她吃饱了后,她才起起阮安康还没吃饭,心里又升起了那么一丝愧疚。
  等到见着阮安康时,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跟她说话撒娇,不免对识墨的话多了些认同。
  看来这个年龄的少年,确实不能太惯着!
  岳娇的身体本就刚刚才复原没多久,再加上跑了一天,吃完饭后就困得不行,早早的睡了。
  这一觉,睡到了日头明晃晃的挂在天中央才醒。
  她眼睛tຊ刚睁开,就闻着了饭香味,肚子被这香气勾得咕咕直叫。
  循着饭香进了厨房,果不其然的看见了识墨的身影。
  她有些汗颜,别人来自己家里玩,身为主人家的她不仅在呼呼大睡,居然还要劳烦人家替她做饭。
  “识墨阿,要不我给你开工钱吧,你就每日过来煮两顿饭,不然你天天这样白干我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这事其实她早就有想过了,等她找到活干了,就没法照顾阮安康了,虽说他大部分的事都能自理,但做饭这事他还真不行,坐着都没灶台高!
  而且自从阮娘子去世后,阮安康就瘦了好多,实在是她做饭太难吃了,若不是饿慌了头,还真的是难以下咽。
  识墨不仅离得近,大家也都熟识,且做饭还很好吃,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识墨笑着摆手: “害,就做两顿饭的事情,哪里还要您的钱!”
  岳娇猜到她会拒绝,故作为难的开口:“你若是坚持不要钱,我就只能另外找个人来了,不然你天天给我家白干,传出去了别人还不得说我黑心眼啊!本来我的名声就不好,要是再这样传下去,估计出门都得被扔白菜帮子!”
  “这...” 识墨见她说的难过,也有些犹豫了。
  “那我回去问问我家夫人?”
  见识墨这样说,岳娇便知是成了,便安心的开始吃饭。
  刚扒了两口饭,就听识墨说:“岳姐姐,我今早去买菜时,听说俊平侯府贴了招聘告示,要招一名梳妆娘子,您要不今日去试试?”
  岳娇微微吃惊,停下筷子:“俊平侯府招梳妆娘子?”
  她有些怀疑识墨听错了:“你可是听错了?听说那位小侯爷尚未娶妻,也未纳妾,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招梳妆娘子干嘛?”
  识墨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哑住了,想起了前日晚上的事。
  赵柄命听风在侯府里挑一个丫鬟,要身世清白,长得老实,脾性温和的,抬为妾室。
  当时她震惊的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
  她进侯府三年了,就没见赵柄身后出现过女的,别说女的了,男的迄今为止也就听风一人能够近他的身。
  他极度的不喜人靠近,以前有个胆大的丫鬟想要自荐枕席,当初被当场打死了。
  而她这次能跟在他的身边,还是因着岳娇的原因。
  若不是见识了他对岳娇的特殊,她真的要以为自家侯爷是个无情无欲的神仙了!
  不对,神仙没有他这么残暴,应该是魔鬼才对!
  她也是今日早上看见了侯府贴着的告示才知道了侯爷是何用意。
  他猜到了岳娇此去找活不好找,便提前准备好理由好将人招进府里来,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既能不让岳娇在外面受欺负,也能以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真是好深沉的心思!
  识墨想完思绪回笼,见岳娇还盯着她,她移开眼神心虚道:“许是新纳的妾室,没有声张吧!”
  岳娇小声感叹了一句:“ 也不知道小侯爷那样谪仙般的人物,要怎么绝色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
  识墨小声嘀咕:“ 兴许还没您好看呢!”
  岳娇未听清她说什么:“ 你说什么?”
  “没什么,您赶紧吃吧,吃完了趁着还早,我陪您一起去侯府应聘!”
  岳娇有些犹豫:“还是算了吧,我有两年没给人梳妆过了,手艺生疏了不少,多半是应聘不上的”。
  识墨拉着她的手撒娇:“哎呀,咱就当去侯府开开眼界嘛,我还没去过侯府了!”
  最后,拗不过识墨,岳娇吃完饭后就跟着识墨出门了。
  得知岳娇是要去俊平侯应聘时,阮安康脸上沉得能滴出墨来,可他又不敢阻拦,害怕岳娇再次对他露出那样的眼神,只能在识墨得意的眼神中眼睁睁的看着岳娇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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