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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茗城起身,也慢慢踏上去,随着那些白色黑色的石头一路向前。她轻合双眸,那些石头在她脑海里逐渐排列起来,与她昔日所见,如出一辙。
  “玲珑棋局。”
  开眸的瞬间,仿佛那湖底生出了巨大的棋盘,黑白棋子正伫立在纵横线上,等待着顶峰对弈。
  “你还通晓棋艺?”胤昭惊诧。
  “我自然是不善棋艺,但云时是对弈高手。”她来回踱着步,目光仍在棋子间游移。
  “昔年,西王母曾在瑶池摆下一副残局,并向五界发出邀约,若有能破此局者,她便将那修炼了六万年的法器,芦花浅水剑,予以相赠。当时云时刚刚飞升上仙,手中还未曾有一件趁手的法器,便毫不犹豫接了邀约,四日之后,信心满满地去了瑶池,寻西王母破了此局。”
  “而我当时,就在他们身侧,对这棋局也是略知一二。”说话间,她的脸上尽是眉飞色舞,“胤昭君,我需要你的相助!”
  胤昭点头。他们抬头看了看逐渐下沉的假浮云,幻境似是正在慢慢缩小。胤昭柔色安抚:“你不必着急,有我在!”
  茗城目光自他身上缓缓移向脚下。
  他们正站在棋盘之上,身在棋局之中,而这些棋子却位于湖面之下。她不能去挪动棋子,也不能破坏棋局,唯有由胤昭施法将天上的假云化作白子,挽救这将死之局。
  她闭目垂思,仿佛跳出棋盘,俯瞰整盘棋局。
  外围的八颗黑子看似是为争占地盘所下,实则却是与之外的桃花林对应成八卦阵。右后方的十六颗白子已被逼入绝境,近乎成了死局,左下方的三颗白子,虽气势仍盛,却被中间一颗黑子制衡,鞭长莫及,形成了退无可退之局势。
  ——当你无路可退之时,试试主动出击!
  彼时,云时将当中一颗棋子指给她看。
  “十二之十二,镇!”
  攻其虎穴,取其虎胆。她兵行险招,欲速战速决。
  胤昭凝聚指尖之力,腾云凝成棋子,落到湖面下。
  片刻后,白子旁边显现出一颗黑子。
  “十二之十一,长!”
  白子落下,黑子稍后贴上。
  “十一之九,飞!”
  这一回,黑子未跟随,而且换了别处作退守之势。茗城淡笑,看来她的进攻奏效了。
  她在棋盘上继续运筹帷幄,胤昭则从旁相助,不过须臾,黑子败势已现。
  随着最后一手“一子解双征”落入局中,黑棋彻底停止了抗争,幻境停止了缩小。
  茗城缓缓睁开清眸,在胤昭的疑惑中,生起一丝得意:“我们赢了。”
  胤昭并不意外。
  他见识过她的过目不忘。
  天空的浮云突然崩塌,他忙冲向茗城,在他刚拉住她时,脚下的湖面随之塌陷,虚假的天空露出原本的黑暗,而他们二人,也掉入了湖底的无尽黑暗中。
  不知是下坠了多久,胤昭感到身体重重砸在一片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而在他臂弯中同时落下的茗城,则狠狠摔在自己胸口上。他只觉肋骨被撞击得险些断裂,烧伤的双臂又有皮肉撕裂的剧痛拉开。
  待他们各自反应过来时,茗城自他怀里发出细微哀嚎:“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体力……差点都摔散了……”
  寂静的空气里,胤昭能清楚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柔软,还有独属于她的清香,才瞬间便令他开始浮想联翩。
  身上虽疼,但这一刻他却不太希望她离开,忽有一个冲动驱使他快速抓住她的手腕,令她再次落回自己胸膛上。
  “你……”
  被再次拽倒的茗城只觉一阵莫名其妙,快速挣开他的手。正要质问,却见他的脸上正挂着一抹怪异的笑容,有得意、有热切、有诡谲,仿佛还有些挑衅。借着头上的微光,她恍惚间又看到他带着这种笑容舔了舔嘴角,如玉的容颜越发妖异起来。
  但在他们身旁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阵沙沙的脚步声与“呜呜”怪响。
  二人齐齐转头张望,一个阴暗狭窄的角落里,云时正弓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警惕而惊悚地看着地上的他们,手中的浅水剑覆满一层又一层黑色浓液。身前几尺处,是围了一圈的似人又似鬼的灰黑色乱影。
  “云时!”茗城惊喜地撑着胤昭的胸口起身,疼得他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别过来!”这些鬼影见这狭小的空间里又出现两个魂鲜肉美的活人,其中一部分干脆放弃了继续与云时缠斗,转而向茗城缓慢移过来。
  胤昭快速起身将她拉到身后,横手相护:“这些是修罗鬼魅!”
  他快速腾起一抹更亮的金光,那些灰色影子即刻痛苦地俯身掩面,如野兽般手脚共爬地寻找角落躲藏。
  “修罗王的仆从?”
  它们贪婪地分别盯着三人,再次不甘心地往角落里钻了钻。地上是一片片零碎如雪的白骨,死亡之气霎时将他们笼罩。
  “我们刚从桃花阵中掉下来,你认为这里会是哪?”胤昭将那团光升腾至头顶,整个屋内变得清晰亮堂起来。
  似圆形的屋中,有棱有角,且在每个拐角处都有一根红柱支撑建筑顶,一圈下来正好八根。灰黑的墙面上,扭扭曲曲画着一些怪异的图腾,似火也似鬼。而这房屋本身并不高,大约才及一两层楼宇,越过光团,还能清晰看见向上延伸的尖顶。
  “流萤塔!”茗城恍然大悟。
  角落里的云时虚弱地弯下身子,她果断扯出天玺,在化剑的须臾斩杀了三五个不知死活的鬼影,一路冲到他身边搀扶住。
  胤昭则停在原地,悻悻地白了一眼,周遭鬼影被一股莫名寒气逼退好几步。
  “你……”云时抬头瞄了一眼胤昭,他在地上的一举一动,仍在眼前不断浮现,“你们……怎么会在这?”
  虽有些距离,云时却很清楚地辨认出了那种渴望。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扶他直起身。
  “我本是在公主府中想到处查探的,在后院一个隐秘角落里发现了处废弃的旧塔,正要上前一探究竟,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再醒来便在这里了……”
  “这地上……”茗城看着地上瘆人的碎骨,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那之间,还有些残破的驱魔法器。
  “应该是之前那些捉妖师……”云时咳了一声,身体弯得更低,茗城赶紧又扶了一把,轻抚他后背。
  “我们要不要住一晚再出去?”胤昭的语气立即阴阳怪气、尖酸刻薄起来,见茗城嗔怒瞪过来,又露出一脸愤懑,“先把这些杂碎收拾干净了再叙旧也不迟!”
  在那些鬼影趁他不备欲扑上去之时,胤昭快速一回身,手指点到之处迅猛有力,鬼影瞬间化作灰烬。
  随着越来越多的鬼影围上去,胤昭所发出的术法也越发迅速。可那些怪物却如江河潮水般源源不断涌现,几番近战下来,便招架不利起来。
  “胤昭君!”茗城急中生智,在他喘息的片刻高喊,“纵力来袭我!”
  胤昭随刻心领神会,挥出玉笛向她发出致命一击。在那玉笛即将触及她的瞬间,天玺剑顿生五色光晕,旋即自她手中悬起,在狭小的房间里砰然绽开光芒,玉笛与那些鬼影一同被炸成碎片。
  茗城周身,是微光莹莹的结界。
  胤昭自角落中走出,不由被天玺剑这一刹那的爆发力惊怔住。
  方才发出攻击的一刻,若非他及时蓄力护体,只怕自己也会同这玉笛一般,被炸得四分五裂。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天玺剑护主的威力,不由想起,昔日她在天雷谷受那神雷之刑时,遁空台之中天玺未能护主时的悸动。
  而九重天对天玺剑的这般威力,想必也是知晓的。
  茗城再次扶起血痕累累的云时,慢慢走向殷红的大门,快速画出几道符咒,大门四周散开如烟的白光,她轻轻推门而出。
  胤昭俯下身捡起一块玉笛残片,留恋地攥在手里,也跟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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