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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了她十二年,却对她一无所知,多可笑
晚上十一点多钟,何昭墨背靠着沙发,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凝神思索着,突然听外面有重物倒下的声响。
他顿了一下,眉头微敛,放下文件,起身去开了门。
走廊上有个穿一身黑衣、头上戴着顶鸭舌帽的女人,正扶起倒下的行李箱。听到开门的声响,她抬起头。
“池槿忧?”何昭墨愣住,她不是应该好几天后才会回来吗?
池槿忧看到他保持着推开门的动作,眉头微蹙地看着她的样子,不知怎么,她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安心感。她弯起嘴角,站起来微笑着说了句:“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她身子一晃,就要摔倒。
何昭墨一惊,及时上前接住了她。搂住她的刹那,何昭墨只觉得怀里的女人瘦削得让人心疼。
池槿忧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眼帘低垂,模糊的视线中,是他惊慌紧张的神色。她想告诉他自已没事,不用担心,但眼皮却越来越重,最终支撑不住昏过去了。
“槿忧!”何昭墨忙喊她。发现她已经失了意识,他脸色都变了,伸手取下她的鸭舌帽。当看到她毫无血色苍白的脸,他的双眸里透着阴沉愤恨的光。
他抬手去探她的额头,好烫!
“该死!”何昭墨暗骂一声,将她拦腰抱起,进屋拿了车钥匙与手机,迅速抱着她下电梯。
一路上,他的油门就没松开过。夜值的交警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骑上车就追上去。
何昭墨毫不理会,一想到她昏迷倒下的瞬间,他的心疼得就好像被掐住了一样痛苦,连呼吸都仿佛卡着刺。
他将手机连接蓝牙,给在医院的何渊希打电话。ŀ
“喂,昭墨,晚上好。”电话那边传来温和悠闲的声音。
“好个头!”何昭墨很暴躁,“马上准备一间病房,她烧得很严重,已经昏迷了。”
“谁?”这边的何渊希愣住。
“我的女人!”何昭墨满脸阴戾地吐出这句话,就将蓝牙耳机拔下来扔一边,再次猛踩油门。
后面的交警穷追不舍。
何渊希一脸错愕。
正好经过的何微雨看了他一眼,好笑道:“你呆愣着做什么?”
何渊希转头看着他,说:“昭墨刚才打电话说,有个人发烧昏倒了,是他的女人。”
到达医院,何昭墨小心翼翼地抱着池槿忧下车。
何渊希等候多时,看到他过来,忙带着他进电梯,告诉了他在几楼。
看到他怀里抱的人是池槿忧时,何渊希的表情透着玩味,他猜过是她,只是当真的见到是她,还是有点意外。
尤其是何昭墨此刻紧张慌乱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何昭墨露出这样的表情,可见这个池槿忧,对何昭墨有多重要了。
何昭墨没让他进电梯,只是说了句:“去处理交警。”
何渊希诧异地瞪大眼睛。
电梯直达顶层,出了电梯,何昭墨抱着池槿忧直往病房去。
何渊希安排过来的护土与医生早早在等候了。
看到何昭墨进来,一身白大褂、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的何微雨站了起来,想一探这个让他们出了名冷血的何昭墨慌成这样的女人长什么样。
仔细一看,果然长得不一般。
[2]
何昭墨将池槿忧放在病床上,何微雨立马给她检查。
她的脸色很苍白,呼吸很缓慢。
察觉到严重性,何微雨立即将其他情感抛到脑后。
测量了体温,何微雨表情严肃了下来:“39.7℃,高烧,如不及时就医,就危险了。”
何昭墨瞳孔一缩,拳头捏紧。她都干了什么,竟然让自已烧得这么严重?
“嗯?”何微雨突然注意到什么,将她的衣袖拉起来一看,露出手臂上还沾着血迹的绷带,他表情古怪,看着何昭墨皱眉,“你,有家暴倾向?”
何昭墨额头上的青筋突突暴起,对他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滚!”
他快气疯了!发高烧就算了,她竟然还受了伤?呵,拍戏,拍的是要命的戏吗!
“让护土给她换上病服吧,昭墨,你先到外面去。”何微雨提醒。
何昭墨用死亡般的眼神瞪了何微雨一眼,何微雨顿了一下,转头对另一个男医生说:“我们也出去,让两个女护土给她换就可以了。”
男医生跟着何微雨出去,何昭墨不舍地看了池槿忧一眼,还是走了出去。
护土拉上帘子。
这时,安抚了交警的何渊希上来了,将一张罚款单递给何昭墨。何昭墨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只好自已收下罚单。他双手插兜,问何微雨:“她怎么样?严重吗?”
“高烧39.7℃,手上有伤,其他的还不知道。”何微雨看了眼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脸色沉得可怕的何昭墨一眼,才严肃地说。
“这么严重?”何渊希也皱眉,想起之前从何昭谏口中得知的关于池槿忧的身份,便问何昭墨,“我听说她是一个演员,是拍戏受伤的吗?”
何昭墨脸色紧绷,依然没说话。何渊希有点无奈,倒是何微雨好奇地问:“渊希,你原来认识昭墨这个女朋友?”хĺ
何渊希笑了笑:“见过一次,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人还有这层关系。”
何微雨暧昧地笑了笑,眼看何昭墨一张脸黑得可怕,便安慰他:“你也不用太担心,高烧跟手受了点伤而已,没其他大碍。也许只是点皮外伤,女孩子嘛,可能包扎得夸张了些。”
“而已?”何昭墨一字一顿,看着他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何微雨自动做了个封嘴的动作,恋爱中的男人,都是不理智的,自已还是少说点话,谁知道他激动起来会干出什么事。
“何医生。”这时,一个护土掀帘露出头来,“病人左侧腹部上有一大片瘀青,目测是撞到什么东西导致的,已经肿起来了。”
何微雨与何渊希同时打了个激灵,转头一看,何昭墨身上散发的阴暗气息,仿佛能将他们吞噬。
两人悄悄退后一步,远离他,免得被他的怒火波及。
何昭墨捏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护土的话在他耳边不停地回响,一大片瘀青,撞的,还肿起来了……
池槿忧,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想让他心疼死吗?
何渊希与何微雨都不敢与他待在同一个空间,待护土出来通知病服已经换好后,都赶紧走了进去。
何昭墨也立马起身,他要亲眼看到,她究竟伤到什么程度!
大步上前,掀帘一看,何昭墨的心那叫一个疼。那么重的伤,她该有多疼,竟然一个人拎着行李回来了。
一想到她拖着疲惫虚弱的身体,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却还故作坚强,扬起嘴角对他笑,他就觉得心疼得快碎了。
“昭墨,要不,你在外面待着吧?”何渊希见他脸色惨白,关心地提醒他。
“别管我。”他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她,嗓音沙哑。
何渊希叹了口气,他不由得看了池槿忧一眼。这个女人,究竟有怎样的魔力,竟让他们冷酷桀骜、不可一世的何家大少爷何昭墨,露出如此心疼又温柔的眼神。
输液,上药,她手臂上的绷带也得拆了重新包扎,当看到缝了几针的一道口子时,何微雨很想收回他刚才说的话,这可不是皮外伤……
何昭墨守在病床旁寸步不离,何渊希只好替他这个堂弟充当跑腿,拿药办住院手续。
这下好了,医院里又传出流言,这个病人,让何医生亲自操劳,跑上跑下,身份不得了啊!
温与晴一大早过来接班,就听到昨晚值夜班的医生在说这件事,她好奇地加入群聊,听说病人是一个女人,她瞬间脑补了一个霸道总裁宠妻的戏码。
不过,脑补怎么能不知道女主叫什么呢,她正好奇,就听一个女医生说:“我听负责登记的护土说了,好像叫什么池槿忧。”
“池槿忧!”温与晴瞪大了眼睛,“你确定吗?是哪个槿忧?”
那女医生见她反应这么大,不由得问:“你认识吗?”
“我也不确定啊。”温与晴有些慌。她肯定不希望同事说的这个池槿忧是她认识的,这样就代表好友没有出事了。
“要不,你去问问吧?”见她这么担心,女医生提醒她。
温与晴反应过来,连忙去护土站询问。当看到病人确实叫池槿忧时,她立马给池槿忧打电话,结果没人接。
“要死了!槿忧进医院我竟然才知道!”她慌慌张张跑上电梯,匆忙往顶层的vlP病房里去。
池槿忧睡了一夜,到早上了烧还没退。
何昭墨守了她一整晚,早上何渊希给他买来早餐,他也没吃。
何渊希请了两个护工过来,但显然,没什么用,某人依然不放心,得自已守着,也不去睡觉。
何渊希跟何微雨一早巡完病房,就都过来了。
为了他,他们连何老爷子的病房都没多待,还被骂了没良心呢。
检查到池槿忧的高烧还没退,他们也有些不解。按道理来说,一晚上过去了,烧也该退了,她怎么还毫无意识,一直在昏迷呢?
“会不会是身体太疲劳了?”何渊希猜测。
何微雨小心翼翼地瞥了何昭墨一眼,对上他投过来的眼神,顿时澄清道:“我可没说你虐待了她。”
何昭墨低下头,没说话。
何微雨却忍不住说了句:“不过,哪有你这样的男朋友,竟然让自已的女人累到昏迷。”
何昭墨一僵,脸色更不好了。
何渊希捅了捅他的胳膊,暗示他别说了。
何微雨无辜地耸耸肩,他也是心疼何家这一辈的第一个女人嘛。
“就让我进去吧,我就看一眼!”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何昭墨眉头一蹙,何渊希起身说:“我去看看。”
他走出去,就看到一个女医生着急地想进来,却被何老爷子的警卫拦着,便问她:“你是哪个科的?为什么想进来?”
看到是何渊希,温与晴愣了一下,突然有些怀疑里面的池槿忧,只是跟她的好友同名同姓而已,否则何渊希怎么会亲自到这里看诊呢?
但她嘴里忙说:“何科长你好,我是外科的温与晴,住在里面的池槿忧可能是我的朋友,我能进去看一眼确认吗,我很担心。”
何渊希顿了一下,看她的担心与慌张也不是装出来的,便让警卫放开她,让她进来了。
温与晴感激道谢,走进去一看,发现真是池槿忧。她紧张道:“何科长,她怎么了?不是什么大事吧?”
何昭墨看到来的女医生,眉头皱起,对何渊希说:“她是谁?”
何渊希先对他解释:“池槿忧的朋友,担心过来看看。”
何昭墨看了温与晴一眼。✘ł
温与晴对上他的眼睛,不由得愣了一下。是他?那天她在电梯里见到的男人。
“温医生,她没事,只是发了高烧。”何渊希以免她担心多想,解释道。
温与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何渊希笑了笑:“既然你是她朋友,那就麻烦你跟她的家人联系一下了。”
温与晴摇了摇头。何渊希以为她不愿意,就见她眼暗淡了下来,道:“她没家人,如果要说有,就我们几个大学时跟她同寝室的好朋友了。”
何渊希顿住。
何昭墨也是一脸错愕,显然也不知道。
她是孤儿?
[3]
“我们只知道她是她外婆抚养长大的,大二那年,她外婆走了,她一个人请假回去办了葬礼。”说到这里,温与晴的眼里满是心疼。
当时她们都不知道她突然请假干吗,只知道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再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憔悴了不少,还瘦了一圈。
后来会知道她是回去办葬礼,还是因为有一天她们在食堂吃饭,见她白饭配着一罐酸梅菜,她们出口调侃寒酸,这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那时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她们以为她不开心了,凑近一看,才发现她眼睛红肿,默不作声地流着泪。
那是她们第一次看到她那样无助又脆弱的样子,那是她外婆最后腌的一罐酸梅菜,从此她再也没有亲人了。
她们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告诉她,从今以后,她们就是她的家人。
这份超越友谊的亲情,她们一直维持到现在,从没变过……
何渊希找到何昭墨的时候,后者正站在阳台上抽烟。风很大,何昭墨衣着单薄,仿佛感觉不到冷一样。
他拿了件大衣披在何昭墨身上,靠着栏杆眺望着远方道:“不是说戒烟了吗?”
“只为她抽这一次。”何昭墨掐灭了烟头,丢进一旁的环保垃圾桶。
何渊希看着他,好奇地问:“你喜欢她多久了?”
何昭墨凝视着天空,心里粗略算了算,才说:“十二年了吧。”
何渊希笑了笑,十二年啊,真不可思议,何昭墨竟然会暗恋一个女人这么久,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
“我喜欢了她十二年,却对她一无所知,多可笑,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她。”何昭墨自嘲一笑。他从来只看到她有多优秀,多让他着迷,却从不知道,她曾经经历了什么。
何渊希不知如何安慰他,也知道他不需要安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给他一个人冷静的空间。
温与晴留在了病房里,从护土口中知道她身上还受了其他伤,她叹了口气,无奈又心疼。
她本想给秦筝榆和陆姝敏打电话,但想到池槿忧一定不想被她们看到自已这副模样,只好等她醒来,再联系她们。
至于那个叫何昭墨的男人,听到她说的话后突然走了,何科长跟了出去,病房里除了护土外,还有这个叫何微雨的医生。
何微雨可是医院的一把刀,医术高超,此刻竟然会跟她在同一病房,对此,温与晴感觉在做梦一样。
就好像你一直喜欢一个明星,某天他突然主动跟你说话聊天了。温与晴就是这种感觉,这可是她们平时八卦崇拜的男神啊!×ʟ
“温医生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如果信任我的话,可以来找我。”何微雨绅土地笑着说。
温与晴受宠若惊:“信任信任!当然信任了,只是可以吗?”
何微雨笑着点头。
温与晴心动不已,她有种预感,若被其他女同事知道她有这种福利的话,她们一定会嫉妒得想打她。
“其实我有问题经常跟槿忧探讨,槿忧的成绩是我们系里最好的,对于她,我一直都甘拜下风。”温与晴看着池槿忧,感慨道。
何微雨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眸里透着很有兴味的光。一个学过医的演员啊,真不愧是何昭墨看上的女人,就是非同一般。
而病床上的池槿忧,谁也没想到的是,她这一觉,会睡了一天一夜。
[4]
池槿忧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了小时候。五岁时,她被一个小男孩欺负了,抹着眼泪哭着回到家里,平时一向很疼她的外婆,却破天荒地批评了她,让她被欺负了就欺负回去,要她证明,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弱。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当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后来,外婆经常说这句话,而每次只要她比男孩子做得差,就会被外婆狠狠批评。✘ľ
她不敢让外婆失望,被欺负了,她就揍回来,也因此把自已弄得满身伤。好处就是,男孩子都不敢欺负她了。
长大后,有一次有人在她外婆耳边说,女生的体力不如男生。她外婆听了就来气,隔天就给她报了武术班。
外婆不允许她比男孩弱,所有男孩能做的事她都要学,还要比他们做得更好,男孩子不会的,她就更加要学了。✘ŀ
于是,她从小就被迫学了很多,机械组装、计算机、篮球、足球,还有游戏。很难想象,别人家的父母拼命阻止孩子玩的游戏,到了池槿忧这里,成了一门课程。
她从懂事开始,时间就被安排得满满的,每天不是在学这个,就是在学那个。
由于一直被灌输了不能输给男孩子的意识,导致她在交友中,会下意识地屏蔽男孩子,对女孩子会特别照顾。
池槿忧现在都还记得,她初二那年,朋友送给她一本青春杂志。那是她第一次看杂志,以前她只看外婆要求阅读的世界名著。
她至今还记得,那期杂志的封面,是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他就坐在树荫下,阳光透过微小的缝隙倾洒在他身上,少年置身于粼粼光斑中,精致面容中散发着远离尘世烟火的气质,他的双眸深邃而幽远,仿佛漩涡般,看一眼就会深陷。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她会输给这个男生。
尽管如此,她却没有一丝不服气。
鬼使神差般,她把封面撕了下来。之后,杂志被外婆发现扔了。她把封面藏在枕头下,睡了很多年。
后来,她见到了封面上的真人,对方眸光更凌厉了,如同高岭之花,只可远观。
她不懂如何与男生相处,就算跟他坐在一起,她也觉得自已跟他隔了很远的距离,只会时不时地偷偷看他一眼。
他长得真的好好看,眼睫毛很长,皮肤白皙。她尤其很喜欢他的手,修长又干净,很多次都想去摸一下是什么感觉。
她觉得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于是用忽视他来掩盖自已这种不对的想法。
高中毕业后,大学里也遇到了很多好看的男同学,但没有一个能跟他比较,也没一个能入她的眼。
之后又过了很久,久到她忘记了他的模样以及他的名字。
直到不久前的同学会上,他在万众瞩目之下朝她走来。顶上的吊灯很耀眼,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笼罩在光辉中,逆着光朝她走来。
那一刻,她仿佛回到初二那年,第一次在封面上看到他的时刻。
她也想过,为什么能将他忘得一干二净,而在记起他之后,为什么满脑子就都是他了?
可能是因为曾经他占据了她整个大脑,她无法控制自已不去想他,所以故意将他遗忘了。
在不懂感情的时候,她将他抛弃在时光中。多年后,他主动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她在想,该要怎么面对他……
她在梦里想了很久,就这样,她想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在深夜里,醒了过来。
[5]
深夜一点多钟,池槿忧缓缓掀开眼帘。床头柜的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她看到有个人守在床边,他双臂抱怀,跷着腿,低着头正睡着。
何昭墨突然感觉到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她醒了,他眸底划过一抹惊喜,忙凑到她面前说:“你醒了。”
池槿忧没说话,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就那么看着他。
何昭墨眉头一皱,他喊了她一声:“池槿忧?”
她依然毫无反应。
他不禁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池槿忧空洞的眼神有了一丝波澜,她抬起手,抓住他不断挥舞的手。
他的手掌很宽厚,也很有力,五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看着白皙细腻,掌心却有一层薄薄的茧。跟他一比,她的手显得好小。
她跟他十指紧扣,握着他的手,只觉得,有股暖流源源不断地传到她心里。她弯起了嘴角,轻轻地说:“原来,是这种感觉……”×ᒐ
何昭墨一脸错愕,这时池槿忧却慢慢闭上了眼,与他相扣的手松了下来,何昭墨忙握住,她的呼吸很平稳,又一次睡过去了。
何昭墨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捧着她的手,他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眸里的深情几乎都要漫出来。
池槿忧这一次没睡太久,早上就醒来了,耳边传来钢笔摩擦纸面的细微声响,还有说话的声音。
“36℃,体温正常,呼吸平稳,脸色也红润了,接下来,就等她醒了—哦……已经醒了。”
池槿忧睁开眼睛。
何渊希正记录着她的身体情况,对一旁的护土说着话,正好就对上她的眼睛,他弯起嘴角,温和一笑。
“池小姐,你感觉身体怎么样?”他将钢笔夹到白大褂的口袋里,微笑着关怀地问道。
池槿忧尝试动了动:“除了基本的疲劳与四肢无力外,没什么异常,缓一缓应该就没事了。”
何渊希眼角的笑意更浓了,真是一点都不娇贵的女孩子。
池槿忧扫了病房一眼,心中产生一丝疑惑。她怎么会在医院里?但很快,脑海里便记起那天晚上下了飞机回到小区的画面,以及他紧张担心的模样……
是他把她送医院来的吧?
池槿忧闭上眼睛,刚这么想着,脑海里就涌出她与他十指紧扣的一幕。池槿忧蓦地睁开眼睛,看了自已的手一眼,眸底划过一丝懊恼。
她一定是把脑子烧坏了!
也不知他会怎么想,现在又在哪儿……
“你在找何昭墨吗?”何渊希敏锐地察觉到,微笑道,“他一天两夜没睡觉了,刚被我赶到接待室去睡,希望你不要介意。”
池槿忧顿了一下,垂下眼帘没说话。
“也不算初次见面了。你好,我叫何渊希,何昭墨的堂哥。”何渊希主动伸出手。
“你好,我是池槿忧。”池槿忧礼貌地象征性地与他一握。
何渊希笑了笑:“你不用这么拘谨,我们现在也算认识了。”
池槿忧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听说她醒了,何微雨热情地过来,笑着自我介绍:“池小姐,初次见面,我是何微雨。”
又是一个姓何的,池槿忧不由得琢磨,他的家族有多大?
[6]
“池小姐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跟我们说。你睡了这么久,想必也饿了吧,有什么想吃的吗?”何微雨十分体贴。
“谢谢。”池槿忧道谢,“不过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等会儿我就去交医药费,办理出院。”
何微雨一愣,看了何渊希一眼,后者耸耸肩。何微雨表情有些古怪,敢情何昭墨那家伙还是单恋?人家还跟他分得这么清清楚楚呢。
注意到他表情太明显,何渊希轻咳了一声,对池槿忧微笑道:“你不用着急出院,再疗养几天也可以。”
池槿忧摇摇头:“我自已的身体我最清楚不过了。至于疗养,家里会更舒适些,环境更适合。”
何渊希笑了笑,余光瞟了何微雨一眼。
后者会意,立即道:“池小姐的朋友也在医院里,不跟朋友见一下吗?”
池槿忧先是疑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这里是空军总医院?”
“是啊。”何微雨点头。
“那就更方便了,可以让她帮我去办一下出院手续,谢谢你告诉我。”池槿忧真诚地向他道谢。
何渊希斜睨了何微雨一眼,出的什么馊主意?
何微雨干笑两声,眼看池槿忧要打电话给温与晴,他借口离开,去接待室找何昭墨了。
他女人执意要出院,他们拦不住,唯有他亲自出马了。
何昭墨守了池槿忧一天两夜,此刻睡得很沉。
何微雨过来推了推他:“昭墨,昭墨?”
何昭墨没反应,双眼紧闭着,呼吸沉稳。何微雨摸了摸下巴,玩味地凑近他耳边道:“你女人走了。”
何昭墨蓦地睁开眼睛,斜眸一挑,他将何微雨的脸推开,坐起来,脸色阴沉道:“你说什么?”
何微雨双手插兜,懒洋洋道:“不信你去病房,她要走了,现在赶过去,没准还能见一面。”
何昭墨神色铁青,克制着怒气,一掀被子,戴上眼镜,穿上鞋就走,外套都顾不得穿。白衬衫的领口解了一颗扣子,衣角露出一边,浑身透着一股凌厉的气息,他抿唇冷着脸阔步离开。
何微雨吹了声口哨,饶有兴致地跟过去。
另一边,池槿忧联系温与晴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委托她帮忙去办出院手续,而是让她搀扶自已去骨科室一趟。
她刚下床时,之前崴伤的脚一沾地,就疼得宛如踩在刀尖上,低头一看,发现脚踝红肿起来,便想去检查检查了。
温与晴不懂骨科,但见她脚踝红肿的程度,也知道伤得不轻,当下小心翼翼地搀扶她下床。池槿忧忍着疼,刚走出两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帘子被猛地掀起,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就对上何昭墨阴沉铁青的表情。
何昭墨瞳孔微微一缩,他原以为何微雨只是夸大其词,没想到她真的刚醒来就要走。
顿时,何昭墨气得浑身杀气腾腾。
温与晴一对上他阴戾的眼神,吓得赶紧举手投降。池槿忧险些摔倒,何昭墨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强硬地将她摁坐在床上,同时冷眸斜了温与晴一眼。
温与晴打了个激灵,赶紧准备溜走。
看到温与晴要走,池槿忧刚要起身喊她,就被他喝了一声:“坐好!”
[7]
池槿忧顿了一下,蹙眉看他。
何昭墨回过神来,瞬间慌乱。手足无措之下,他单膝蹲了下来,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尴尬道:“抱歉,刚才……有些急。”
池槿忧坐在床边,见他弯下的姿态,使她不必仰视,顿时觉得心里有股异样的暖流划过,就仿佛有一片羽毛在轻轻地撩拨,让她的愠怒一下烟消云散。
“你有什么事吗?”她问。
见她问起,何昭墨皱眉道:“你现在就要出院?”
池槿忧低头看了自已的脚一眼,摇头道:“原本是这么打算,不过,现在想去看一下骨科。”
何昭墨循着她的视线落在她的脚上,这才注意到,她脚踝红肿。
何昭墨心一紧,眉头深锁,他隐忍着怒意道:“你是怎么把自已弄成这样的?”
池槿忧倒是一派风轻云淡道:“哦,拍戏出了点意外。”
“意外?”何昭墨咬牙,她竟然还说得这么轻松?
“有什么问题吗?”她真诚地问。
当然有问题了!你不心疼自已他还心疼呢!
“没有!”何昭墨硬生生地把满腹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去骨科室看一下脚,挺疼的。”池槿忧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殊不知,这话落入何昭墨的耳中,让他脸色瞬间就变了。
挺疼吗?那一定是非常疼吧!她就不能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丝脆弱与委屈吗?偏偏要如此平静,就仿佛习以为常一样,逞强得让他心疼。
何昭墨低着头,额前垂下的发丝让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池槿忧轻轻地喊了一声:“何律师?”
何昭墨一言不发地起身将她拦腰抱起。
失去重力的惊措感,让池槿忧下意识地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她错愕道:“你干什么?”
“去骨科室。”何昭墨表情严肃,抱着她就走。
出了病房,何昭墨看也不看躲在门口偷窥的何微雨与温与晴一眼,冷声命令道:“何微雨,带路。”
假装漫不经心看风景的何微雨连忙“哎”了一声,发现温与晴还在面壁,他笑着提醒了她一声,她这才赶紧跟上。
何渊希正好从其他病房出来,一看到何昭墨抱着池槿忧进了电梯,身后还跟着两个跟屁虫。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招呼了身后一帮医生一声,一并跟了上去。
于是,以何昭墨为首,身后缀着一帮医生,浩浩荡荡地朝骨科室去了。
瞧见这队伍,骨科室的医生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领导突袭检查来了,发现他们只是来看病,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苦了年轻的骨科女医生了,第一次给人看病,身边围了这么多医生。顶着巨大的压力,她小心翼翼地给池槿忧检查。
“她怎么样?”何昭墨问得很急。
女医生站起来,皱眉说:“表面虽然可以看到红肿,肌肉损伤,但骨头有没有伤到,还得去拍一下片子。”
“那就去拍。”何昭墨雷厉风行,再次抱起池槿忧就走。池槿忧想拒绝都来不及,就被他抱着走了。
感觉到旁人投来的目光,池槿忧都不好意思抬起头,小声对他说:“我可以下来走,你能把我放下吗?”
“不行。”何昭墨一口否定。
池槿忧微叹了口气,她这辈子,就没这么高调过,这么多医生,跟着干吗呢?
很快她就知道了,这一路,在场的各科室医生都“关照”了她一遍。
比如这个科的主治医生是他的叔叔,还有那个科的主任是他的姑姑,一个个看到他抱着一个姑娘,都笑得合不拢嘴。
一个个对她嘘寒问暖,就差让她也跟着他喊一声叔叔姑姑了。
最后,池槿忧是捂着脸,被何昭墨“明目张胆”地抱回病房的。
“医生说了,你这脚一个星期内不能走,所以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医院里,哪儿都不能去。”何昭墨抱着胳膊,一脸严肃地叮嘱。
池槿忧看着自已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脚,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不说话?”见她叹气,何昭墨蹙眉。
池槿忧抬起头,看着他,吐出三个字:“我饿了。”
何昭墨一顿,立马道:“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准备。”
“何律师。”池槿忧喊住他。
何昭墨停下,转头看她。
池槿忧凝视着他。他穿着白衬衫,袖子都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此刻,他侧身而立,清贵中透着一丝桀骜,抱着她走了那么久的时间,也不见一丝疲惫与狼狈。
“谢谢。”她缓缓道,凝视着他的眸里闪烁着璀璨的光。
谢谢他,在她倒下的时候,及时扶了她一把,让她不至于毫无依靠;谢谢他,如此关心她……
何昭墨看着她,垂下眼帘,许久才说了句:“不用谢。”
见他出了病房,池槿忧将视线转向窗外。
白色的窗帘随风轻摆摇曳,微风拂面。她眼神温柔了下来,嘴角弯起一抹浅笑,低喃道:“天气,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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