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繁觉得自己是被赶出书房的。
　　在门口，她嘟嘟唇，“什么啊，我就不能在里面坐坐吗？”
　　小气。
　　太小气了。
　　这么想着，温繁又忍不住抬腿想作势踹门，余光却瞥见有个人走过来，她当即停下动作，转过去礼貌地笑起来。
　　来人是张秋雨，谢家公馆常常请来的家庭医生。
　　张医生三十岁左右，一头短发，每次来都是穿着白大褂，但能看出体型适中，气质严肃。
　　唯独看到温繁时，她会笑笑，说是觉得和温繁投缘。
　　此时瞥见温繁的小动作，和蔼地笑着开口：“少夫人这是和少爷闹别扭了？”
　　温繁摇摇头，轻声说：“他赶我出来做检查。我们去卧室那边吧。”
　　原本卧室该是很私密的场所，可是温繁怀孕嫁进谢家，似乎根本没有隐私可言。
　　此刻她躺在床上，听着张秋雨细致的问题，包括她自己每天对怀孕的感受云云。
　　“最好全都描述给tຊ我，我给你做个记录。现在的月份到了中间，很多情况都需要监测。”
　　张秋雨一边在自己本子上写着，一边柔声对温繁说话。
　　而温繁想了想，又回答了几个问题，最后叹口气：“你问我早晨起来时什么感受，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
　　“对了，张医生，为什么最近都是你来了？”
　　温繁有点好奇。
　　而张秋雨抬头，左手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少夫人如果不希望是我来检查，那我可以跟少爷说……”
　　“不是，”温繁急忙打断，“我只是好奇。”
　　在她出院回来那天，是一个男医生来的，但是就来了一次，确认温繁情况稳定后就再也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张秋雨。
　　温繁有些促狭地想，难道是谢祁在意一个男医生和她的接触？
　　张秋雨继续低头记录，轻声解释说：“我不知道。但的确女医生会让你放松点吧，少夫人。”
　　温繁没有否认。
　　她其实不喜欢和男人打交道，谢祁是她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但每天谢祁不回卧室睡觉，对温繁来说是一种幸运。
　　白天要藏起那些心思和谢家人周旋，已经很难了。
　　“放心吧，我为谢家工作很多年，我有分寸，而且也了解很多关于少爷的事。”
　　张秋雨不卑不亢地说着，拿出听诊器贴近温繁的胸口。
　　温繁感觉到，有凉凉的东西隔着墨绿色的针织衫贴近自己，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她像是转移注意力一般问：“那你都知道什么？”
　　“比如……前阵子我来的时候，谢家其实还没换厨娘。之前那个厨娘好像是家里有事，辞去了这份工作。”
　　张秋雨的口吻稀松平常。她说的内容也的确如此，是谢家微不足道的事。
　　而温繁微微皱眉：“换了厨娘？”
　　每次一起吃饭，她总是觉得谢祁没吃几口，难道是这个缘故？
　　温繁刚想问，就听到张秋雨说：“之前那个厨娘在谢家工作很久，可以说，谢少爷从小到大吃的饭，大部分都是她做的。”
　　“所以他现在不太爱吃饭。”温繁叹口气。
　　“是。我听说少夫人很喜欢少爷，如果真要做什么的话，不如从这个方面入手。”
　　张秋雨是真的在给温繁提建议，语气始终温柔而平静。
　　温繁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那你可以帮我要到联系方式吗？”
　　对方已经把这么明显的东西放在眼前，温繁自然会顺着这个台阶下。
　　果不其然，张秋雨收起记录簿时，从自己大大的通勤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温繁。
　　纸条还有撕开的痕迹，像是临时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和地址。
　　等张秋雨要离开的时候，温繁忍不住问：“张医生真的是因为和我投缘吗？”
　　张秋雨“嗯”了声，只说：“明天我再来给你检查。”
　　她没多说什么，温繁拿着那张纸条愣了愣，然后拿出手机联系乔安安。
　　片刻后。
　　看着乔安安发过来的消息，温繁咧嘴一笑，“早就说嘛，怎么有人无缘无故帮我。”
　　张秋雨其实是张家药厂的二女儿，而这些年张家药厂一直想扩展市场，就看中了谢氏的投资。
　　如今张秋雨有机会照顾温繁，如果能让温繁跟自己站在一边，对张家来说也有好处。
　　想清楚这件事，温繁将纸条放在一边，靠在床头闭眼轻笑。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温繁轻声说：“我也一样。没什么好笑的。”
　　她说完后睁开眼，拿出纸条拨通了那个电话。
　　……
　　一连几日，谢祁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谢家公馆极大，就算都在正院，只要谢祁待在书房或是另一个卧室，温繁不主动去找他的话，两人就不会碰面。
　　饭桌上，谢祁不轻不重地说：“张医生给你检查了？情况怎么样？”
　　一边的沈意如听到了，神情古怪地看儿子一眼，“张医生每天……”
　　谢祁看她一眼，沈意如顿时闭嘴。
　　可是，张医生每天给温繁检查完，都是会直接去找谢祁说明情况的。
　　沈意如心里直犯嘀咕，却很有眼色地没说出来。
　　温繁在小口小口地喝粥，慢条斯理，极尽优雅地捏着勺子，“还好，没什么特别的情况。”
　　谢祁一下放下筷子，声音极响。
　　一桌子的人都沉默不语，只有谢鹤山和温繁自顾自吃饭。
　　过了好一会儿，温繁慢悠悠地说：“怎么了？我的孩子我也关心，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我就告诉你了。”
　　谢祁沉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丢下一句：“你最好是这样。”
　　然后起身走了。
　　沈意如忍不住斥责温繁，“平时巴不得贴上去，现在怎么就这么说话？阿祁怎么你了？”
　　温繁故作委屈地说：“可是就是没什么事啊，真想知道直接去找张医生看记录，我难道还要把每天的情况复述一遍吗？”
　　之前都是她主动去找谢祁的，现在她不伺候了。
　　有时候，男人就是要这样刺激的，这不就主动问起她的情况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