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棠咳嗽不止。
听到男人的话,只觉一股寒气从下而上,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何时雇了马车?何时要人去撞死舒云冉?
“这是诬陷!”孟晚棠看向谢景行,无措地摇着头,“殿下,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我再讨厌她,也不曾想过她死!”
可谢景行半个字都不信。
他冷漠起身,冰冷的字句如同给她判了死刑:“父皇母后微服出巡,,明日才回,今日无人保你。”
“孟晚棠,你一日不承认,这酷刑便一日不会停。云冉受过的苦楚,你也好好尝尝吧!”
“来人,用刑!”
孟晚棠狠狠一颤,不可置信。
她狼狈地爬过去拽住谢景行的衣摆,苦苦哀求:“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景行,你宁愿相信一个生人,也不愿细细查过,就将罪名安到我头上吗?”
谢景行一脚将她踢开:“除了你,还有谁想让云冉死?你恨她抢走爹娘,抢走你的人生,也恨她与我的情谊。”
“这世上除了你,没有第二人要她死。”
孟晚棠的手砸在地上,一颗心也摔得粉碎。
是啊,舒云冉抢了属于她的一切,没有人比她更想要舒云冉消失了。
原来他们个个都清楚,她是被抢的那个。
可为什么没有人偏心她?
她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还是没有人心疼她?
狱卒拿着冰冷的鞭子走了进来。
孟晚棠知道,自己绝对捱不过十下。
哀莫大于心死。
事情是不是她做的,不重要。
人是不是她伤的,也不重要。
谢景行只是想找个人出气,替他那心尖上的人出气罢了。
孟晚棠望着如今的谢景行,不由得觉得恍惚。
眼前的人真的是她当年在南山寺前,一见倾心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吗?
这么多年,就为了那一眼,她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了。
如今,也该到了彻底放手的时候了。
孟晚棠眼中黯淡。
在那鞭子落下之前,她心如死灰,沙哑着嗓子开了口:
“我认罪。”
空旷的审讯室内回荡着孟晚棠平静而绝望的声音。
谢景行似乎是没有想到孟晚棠竟然会认罪,眉心深皱:“当真?”
孟晚棠费力挤出声音:“我承认,是我雇人杀害舒云冉。我也承认,这三年来我对她恨之入骨。”
“如今,我愿意付出代价……但我只求一件事。”
“给我最后一晚的时间,我想再见我爹娘一面。”
谢景行看着孟晚棠颓废模样,心里不知为何,攀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9
但只是一瞬,就被他强压下去:“我怎知你是不是搞花样?”
孟晚棠连掀眼的力气都没有:“殿下若不放心,可以亲自押我前去。”
谢景行沉默许久,终是不耐烦地开口:“罢了,想来你也不敢跑。”
随即一挥手,让狱卒退了出去。
已近年关,雪下得越发大了。
孟晚棠一瘸一拐地在宫婢的搀扶下走在谢景行的身后。
到门口,谢景行停下脚步:“三个时辰后,本宫要在牢中看见你。否则,你逃到天涯海角,本宫也会让人去杀了你。”
孟晚棠蹒跚的身影一顿。
半晌,她回过头望向他:“谢景行,若是我真死了,你会难过吗?”
她声音很轻,飘散在风中。
谢景行没能听清:“什么?”
孟晚棠便摇摇头:“没事……殿下放心,明日,我们定还会再见。”
说罢,她便一个人踏出了宫门。
从皇宫到丞相府的路,那样远。
怎么从前走的时候,就没这样觉得呢?
大抵是那时,她心中带着期待的缘故吧……
去丞相府,有她想见的爹娘。
去皇宫,有她一眼倾心的谢景行。
可惜,却没有一处在等着她,盼着她,期待她。
满面冰冷中,一股温热流了下来。
“嗒”。
雪上开出了一朵朵血色的花。
孟晚棠好像感知不到,麻木地拖着脚步,紧紧凝望着亮着光的丞相府。
近了,就快到了……
孟晚棠怔怔伸出手,却“扑通”一下摔在冰冷的雪地里。
漫天的雪花落在孟晚棠身上。
她视线涣散,忽然好像回到了好多年以前。
那天,京都下了雨。
她躲在破败的庙里,正在偷祭祀的供果吃。
突然一队士兵冲进来将她团团围住。
她吓坏了,跪在地上磕头,求他们能饶了自己。
下一瞬,她却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的女儿,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抱住她的丞相夫人泪流满面,说要带她回家,补偿这十几年来的分离。
可第二日,她就被丢出了府外。
好冷,好冷……
“爹,娘……晚棠好冷,可不可以……抱抱我?”
模糊的视线里,一个人匆匆跑来扶起了她:“孟晚棠,你怎么样?你看着我!”
孟晚棠却再也看不清了。
她的手无力垂下,一双眼彻底闭合……
……
谢景行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孟晚棠回来。
他怒火中烧,立刻派人去找。
却有宫人来报:“太子殿下,舒小姐醒了,正急着找您呢。”
谢景行一刻都不耽误,转身便回到东宫。
殿内,舒云冉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看见他便眼含泪花:“太子哥哥……”
谢景行走过去将她扶进怀中,柔声安慰着:“没事了,太医说你和孩子都没事,你放心吧。”
舒云冉点点头,又轻声问:“那姐姐她……”
提到孟晚棠,谢景行眸色一沉:“她害了你,我绝对不会饶过她。”
舒云冉似是害怕地颤抖了下,而后她抓着谢景行的衣袖道:“太子哥哥,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谢景行没有异议,让人准备了马车。
马车驶出宫门口时,不知怎的,谢景行莫名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眼。
只见一尊沉木棺材与马车交错驶过。
就在这一刻,谢景行的心里突然腾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下一瞬,马车戛然停住。
从马车外,传来了皇后身边的吴公公的声音:“太子殿下,皇上和皇后召您立刻回宫。”“另外,车里的舒小姐也得一并前往。”
父皇和母后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谢景行额上青筋跳动,心想着一定是孟晚棠那个女人,骗自己去看爷爷,实际上是派人跟母后告状了!
他挥手下令:“回宫!”
到椒房殿,谢景行刚踏进屋内,就听皇后一声怒斥:
“跪下!”
谢景行依言跪下,却深皱眉心:“儿臣不知犯了何错,惹得母后大发雷霆。”
皇后见他如此,便知道他根本不知错。
她一掌拍在桌上:“方才太子妃的棺椁被送了回来,本宫倒要问问你,晚棠她究竟犯了什么罪,叫你对她痛下杀手,以至于惨死!”
惨死?
谢景行的呼吸一滞,心跳忽然空了一下。
但他仍不相信地反驳:“不可能,那女人一贯会演戏,一定是骗母后的!”
皇后见谢景行油盐不进,已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殿外响起:“谢景行,亲手害死自己的妻子,还能砌词狡辩,真是厚颜无耻!”
谢景行抬头,只见洛白走进。
他将一张房契甩在谢景行面前,愤愤不平:“当日卯时,孟晚棠正在为你买下这处梅山别苑,根本没时间去贿赂车夫!”
“谢景行,你被舒云冉给骗了!”